[网王]古典浪漫(241)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昨天晚上的事情,真抱歉。”她拨弄着塑料包装纸,间或抬起头来看他,“我不应该说什么兴奋剂打假球的。这不是一句玩笑的事情。”

幸村一愣,过了一会儿,笑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早川对他怒目而视:“我说真抱歉。要不要给你录下来?”

他欣然接受:“难得听早川女士道歉,实在难得,所以要多听一遍。你要是愿意录下来,那最好。我拿来当起床铃。”

幸村说,其实我也没有生气,什么打假球啊,都过去了。你也是随口,我明白的。就是乍听见,有点应激反应,不用放在心上。

早川挑眉,我就是觉得应该道个歉,毕竟之后还要相处,有点芥蒂多不好。毕竟你是我老板嘛,我们员工有员工守则,不能激怒老板。

云雾悄悄地漫上来。他们继续往山上爬,像是踏着乳白色的烟。她心里很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太可能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了。就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搭伴旅行,也会变得熟悉。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老同学。只是明面上不愿意说深,不愿意再有什么复杂的牵扯。

然而幸村偏不给她抽身的机会。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那个很有名的神社”——因为早川懒得记名字,所以干脆用这个代称。神社是小小一间,鸟居下方摆放着兔子石雕,似乎和当地的妖怪传说有关。早川正俯下身津津有味地看,身后,幸村突然冷不丁问道:

“你从哪听说的打假球新闻?你也看我比赛吗?”

早川:“……”

她从公告牌前直起腰,很想说这是一个新闻从业者的必备修养,然而想到自己每天做的那些有辱新闻理想的垃圾稿件,终于改口道:“看过一点。”

然后又无情补刀:“我大学室友是越前龙马的狂热粉丝。我都是被她拖着看的。她问我之前看网球吗,认识什么选手吗。我就很尴尬,我总不能说我高中时候的好朋友是越前龙马的手下败将吧。”

幸村的表情很从容:“手下败将这个印象得更新。前几个月还和越前打过一场,我赢了。”

“哦,”早川靠着栏杆,表情比他还从容,“那你夺冠了吗?”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场。八进四幸村打越前,四分之一决赛手冢打赛弗里格(一个名字很难念的德国人),两个连战告捷的日本选手在美网决赛见面,国内做或不做体育新闻的媒体都沸腾了,直接炒成“顶上对决”。早川去茶水间泡咖啡,听见自己手底下两个实习生聊天,一个说幸村帅,一个说手冢帅,她咳嗽三声,说咖啡机堵了,你们谁会修?

那场比较他们打得辛苦,观众看得辛苦。双方都是靠技巧和精神取胜的人,焦灼着打满五盘,哨声终于在偶然的落地中响起。赛后镜头移过休息区,幸村坐在长椅上,镇静喷雾放在一边,没有启封。想来那是他旧伤复发的开始。然而当时她坐在电脑前,被两个大呼小叫的实习生包围着,手里端着冰凉的咖啡,却无端想起许多年前,他对她说,不管经历什么,最后还是想要赢,这种迫切的心情,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她理解了。然后呢?然后便是那些无法按下暂停键的故事,蜂拥而出,如同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幸村一愣,按理说这是抢白,可他却笑得更加从容:“原来你不只是看过一点,是看过很多。采访一下,既然如此,在车上听见我因伤退赛,早川女士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她没有回答,转头去看栏杆下面的云海,心里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非要比一比的话,还是幸村比较帅。

作者有话要说:

我 belike 服务员:凑合凑合,你俩将就过吧

幸村,劝你少问几句,问得越多沦陷越快哈!

第123章 [04]总有一天我会欺骗你

神社边上有老太太摆摊,早川言出必行,掏出钱包,给自己和幸村各买了两个桔梗信玄饼,作为午饭替代品。几步远的地方,挑选御守的游客排起了长队,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她好奇地探头,于是也引来了幸村的目光。

“这里的恋爱御守很有名,好像比外面的要大一些。”幸村歪了歪脑袋,“你想买吗?”

“买点别的吧,”早川把包装纸扔进垃圾箱,“平安健康什么的。恋爱运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要自己努力。”

于是他们也加入了长长的队伍中,真像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的游客情侣。早川提起之前的美网决赛,说她们刊物也做了一期小专题,报道国内知名球星少年时代的战绩。“看着很有新意,其实是讨巧,因为拿不到你们的一手访谈呀,只能从旧资料和熟人采访里下功夫,然后配个标题,‘不为人知的某某某’之类的。”

眼前这个不为人知的幸村问,那你写的是谁?

早川报了一个最近回国的排球运动员的名字。幸村说,我还以为你会写我呢。

“我那两个实习生踊跃着呢,一个想写你,一个想写手冢。我就不凑热闹了。”她耸耸肩,“而且我怕我太主观,对稿子的效果不好。”

“你主观吗?”终于排到他们了,幸村把选中的御守从木板上摘下来,“高一那篇稿子不是写得挺好的吗。”

“那篇稿子后来也被骂了呀,说我向网球部献殷勤,借机靠近你什么的。当时你去美国打球,背地里还有人说,我是算盘落空,什么都没捞到。行吧,他们骂的都对。”早川一抬头,把幸村挑好的御守抢过来,牢牢攥住,“你说有过这些经历,还怎么保持客观?万一我在细节里报复你,报复那些同学,怎么办?”

午后,雾散了些。太阳出来了,耀眼的金光照着道旁的积雪。就那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她说完了,也没往心里去,把自己挑好的御守扔给幸村,和他对调了一下。张开手心,她这个写着“病气去除”,他那个则写着“身强体健”。

她说,你又没生病,膝盖算旧伤,明显这个更合适嘛。

幸村说,那你也没有生病啊。

“哦。”她低头看着御守表面绿色的布纹,轻轻地、轻轻地把它挂回去,然后退一步,“之前家里人身体不好,总去庙里烧香,习惯成自然了。”

岂止是身体不好,根本好不了。父亲前几年退了休,偶尔还去医院坐诊,一辈子站手术台,作息混乱,常常不吃饭,落下胃痛的毛病。起初上医院,诊断出胃溃疡,后来一径瘦下去,拍了CT,才发现胰腺有个占位,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与他同期入行的医生,多半已经退了。他们从神奈川跑到东京,辗转联系上据说是权威的专家,那些朋友、朋友的学生、学生的同学,脸色看尽,好话说尽,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位置靠里,已经开始转移,化疗效果不明显,还是提高生活质量吧。

父亲入殓后第二天,美网新赛季拉开帷幕。她也结束了东拼西凑的丧假,离开母亲身边,去东京上班了。她与父亲争了这么久,从国中毕业,到高中分文理,到出国交换,到回国读大学,到间隔年,到工作。从剑拔弩张,到面对面商量,偶尔妥协,偶尔先斩后奏。对父亲来说是二十多年,对她来说,几乎是有记忆以来的整个生命。现在这生命断在这里,父亲去世前的那一晚,看向她的眼神很愧疚,好像在说,对不起。也好像是我很痛。反正那副伶牙俐齿已无法说出一个字,全看她怎么理解。

国中时代的她可能以为,这理解背后或许还有原谅。可真的走到这一步,才知道原谅与否并不重要。回头望,连最初要分出胜负的问题都已经模糊。

所以那天坐在工位上看幸村的比赛,她才会有种再也回不去的怅然。好像真正的结束是那天才发生的。在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后,备过寿衣,流过眼泪,签过火化单,一切悄悄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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