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上来。”

“好吧，我带你去蒙德。”钟离还是想念热热闹闹的人世。

钟离也有幸一睹冰雪覆盖的蒙德，数千年后，这些冰雪才会被吹走，绿意生遍。若陀自下而上撩开纱巾，雪光被阳光一照明晃晃的刺眼，连忙用手挡住。

“好刺眼，我会不会瞎掉？”若陀慌张。

“眼睛没这么脆弱啦。”

随后的十几天，钟离又带着若陀去看了沙漠和雨林，沙漠和雨林与后世相差甚大。若陀喜欢雨林，绿色让新生的眼睛感受到水汽的温润，他摘下纱巾，蹲下，将眼睛贴近水中的月莲，嘀咕：好凉。

此时的人类正艰难地生活在蛮荒里。

钟离让若陀远离人类。

魔神爱人，但若陀不是魔神，脑子没有爱人的因子。钟离怕若陀失手拎个人来玩，叮咛了几次。若陀忙着看新世界，头点得飞快。

钟离也没多想。

小草神曾说若陀龙王在渐失理性后自愿被摩拉克斯封印，其内心，是与人共存的和平善念。

只要存善念就行。

这一天，钟离躺在一棵大树上睡觉，听见「我们今天吃烤肉，昨天的鱼好吃」，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听见噼里啪啦的动静，若陀回来了，还有熟悉的……钟离蓦的睁大眼。

一只半活羊、一个半活人。

摔在了钟离眼前。

“你干什么！”

若陀正找柴生火，被吼得一愣：“不是说新鲜才好吃吗，要杀死吗？”

钟离顾不上多说伸手探人类的鼻息，还好有救，连忙用神力渡了一脉生机进去，四处冒血的伤口瞬间愈合。也幸亏若陀惦记新鲜，也幸亏这个人命大，保住了一条命。

钟离心里冒火，转头就吼若陀：“我都说多少遍不要动人类，你怎么还杀人？”

“他不让我抓羊，还用石头扔我。”若陀委屈。

“你是什么，他是什么！”

“他扔你有什么关系，你扔他一下他就没命了。”钟离发火。

若陀被他吼得，也蹭蹭冒火，大声说：“那又怎么样，我们吃了那么多鱼，你也说不让啊。我还没吃过人呢，正好尝一下。”说着，伸手抓那人。

钟离哪能让他得逞，一掌神力打开若陀的手。

神力一运，将那人隔空送回村落。

若陀怒气爆发。

竟循着那人的气息蹿到村落旁的群山，随便跺了几脚，一时地动山摇。钟离追过来，挥起神力制止他的破坏，两人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若陀的这个人格幼稚、易怒、有些暴力倾向。

见钟离动真格的，立刻也上头起来，毫不客气地一招又一招打过来。他伤不着钟离，但会殃及池鱼。

大地摇晃，地面裂开。

钟离连忙喝止，可若陀依然我行我素，甚至跺得更欢了。

钟离虽然神力强大。

但神力未恢复。

连个地震都压不住，眼看地上的人类仓皇逃跑，有些掉进地裂缝里，直往上爬。钟离越打越生气，也是上头了，忽然一招爪向若陀的眼睛。

若陀一惊，连忙一侧身护住了眼睛。

打斗停了，大地摇动也停下。

“你想挖掉我的眼睛？”若陀难以置信。

“谁让你不听话！”

若陀暴怒，按住眼睛上的纱巾：“你赐我双目，也不意味着你能再动我！”

“是你先违背约定的。”

“就因为人类？”

若陀难道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吗，钟离死死压住他的战力：“我与你约定过，必须跟人类共存。”

“什么时候约定过？”

难道摩拉克斯没有和他约定过，钟离迅速冷静：“说过好几次，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去蒙德时说过，虽冰雪覆盖还没有人类，去沙漠也提到过，但凡看到人间村落都会说上一句。

“那你也不能动我的眼睛！”若陀护着眼睛发脾气。

“那你保证不动人类！”

两人僵了一会儿。

钟离神色冷峻，异常坚持；若陀先败下阵，收起神力，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一跺脚，扭身跑河里拍水，河水被拍起几丈高。钟离松了一口气，又心烦意乱。

没想到若陀龙王是这么原始的存在，不知道摩拉克斯调|教了多久，才变得通人性。

钟离的性子好。

但没什么耐心去调教一个顽劣石魂。

不如，回现实吧。前几天哄着若陀为他疗愈过很多次，神力染上的业障应该消除得差不多，够用了。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在这个蛮荒之地呆不下去了。

钟离归心似箭。

“你要去哪儿？”若陀忽然开口。

第119章

石珀篇3

“你要去哪儿？”若陀忽然开口。

“你管我！”

钟离没好气，往深林里走去。若陀就像忽然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也不气也不吼了，连忙跑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钟离。两人无声地走了一段路，来到巨大的荧光蘑菇前。

“你是不是生气了？”若陀问。

“是！”钟离没回头。

“你想戳瞎我，我都没生气。”若陀可怜兮兮地说。

钟离的歉意油然而生，清楚若陀对眼睛的珍视，自己虽无意，是深深伤害了他。钟离回身，只见若陀手压蒙眼纱巾，委委屈屈，红着眼圈。

“你下次不能这样，我刚才特别害怕。”若陀低下头，“如果你把眼睛收回去，我怎么办。”

“对不起。”

钟离心软了。

“你当时暴走，我只想压制而已。”钟离解释，“以后不会了。”

“你发誓。”

要发誓也该是你发誓以后绝对听我的话，随时随地暴走，摩拉克斯本尊来了也招架不住。

“地上的世界很美，我不要再回地下。”

若陀抬头，看着钟离，清秀的面容泫然欲滴，薄纱下的眸子明亮。钟离却清楚，若陀其实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被点睛，只是初步看见，若陀眼里的世界还是大片大片的色彩，看不清细节。

即使如此，若陀还是珍视到不行。

因为至少有了色彩。

“需要我为你洗得更明亮吗？”钟离软下声音。

“诶，可以吗？”

可以但很耗费神力，也需要非常谨慎。钟离带若陀来到一眼清泉边，渡入金色神力，一点点洗去眼上蒙尘，小心翼翼，手也极温柔，比在蝉翼上雕刻花纹还小心。

若陀眼里的世界又分明一分。

依稀看清钟离的五官。

「亮了。」

「嗯。」

「更清晰了。」

「嗯。」

「我能摸摸你吗？」

「不能。」

钟离收了神力，精疲力尽地靠坐在石壁上。若陀邀请他进石间里休息，钟离说不用。若陀想了想，抓了一把柔灯铃回来，贴在钟离的额头。

钟离说这种花没什么用。

若陀说很香。

现在的若陀，听觉嗅觉触觉等感知力还是主导。

钟离按住额头的花瓣：“你虽然看不清，幻出的人形还怪标致的。”

“诶？”

钟离意识到不对。

果然若陀摸摸他自己的五官，笑了，露出小尖虎牙：“标致？你是在自夸吗？”

若陀的人形。

是摩拉克斯本尊帮忙幻化的。

不好意思，忘了，钟离找着理由搪塞过去。

“刚才很抱歉。”若陀低头道歉。

“什么？”

“我不是有意违背约定的。”若陀低下头，吞吞吐吐，“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格…发生过的事。你给我眼睛的时候，他是主导。”

“……喔。”

沉稳人格是主人格，掌控一切。

不成熟人格，偶尔冒出来。

这正是钟离忌惮的：现在这人格青涩、任性、却强大，就像一个小孩拿着炸|弹，开心炸一下，不开心炸一下，有事没事炸一下。

钟离掌控不了。

真打起来，不一定打得过。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格更像小孩，没有什么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