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

也像踩过沙滩，沙尘很自然地沾在脚上。

明明想着不要遇上，一回头却遇上。这种渊源，仿佛正因为极力想避免才发生了。真正的了无瓜葛，是压根儿未曾在意过，就像在沫芒宫旁，每天无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一个人回头令羁绊生出纠缠。

钟离将伤员送到附近的愚人众营地，静静地让疗愈渡入每一寸经脉。

多托雷缓过劲来。

聪明的他已察觉到强大的神力，忽然了悟，原来所有无法描述的情愫源于未知的领域。想问，看到钟离从容理智的举止，又觉得没有意义。

多托雷：“你讨厌我吗？”

钟离纠结了一下：“单就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我没有立场喜欢或讨厌。”

多托雷：“为什么？”

是源于另一条时间线，最初植入渊源的人是钟离，没想到，这根比游丝还细的渊源，最终生出了单方面的羁绊。如果反过来，责备一无所知的受害者，就很不合理了。比起处理纠结的人情，钟离更愿意处理事情。

“把神之眼给我吧。”

多托雷从贴胸口处拿出来，闭上眼：“那些记忆，你可以彻底消除吗？”

“嗯？”

“我很厌恶现在的自己。失去理智，追逐一个虚妄的记忆；没有感情，心却甘愿破开一个血洞；明知没有意义，不由自主地纠缠，试图将对方也困在同样的境地——这种感觉，非常厌恶。”

狡猾的人突然说出这种话，钟离的手一顿：“……抱歉。”

神之眼在雪月之下，泛出一丝丝金色岩之光芒，这是钟离曾介入的痕迹。这些验证了猜想，所有时间线的神之眼或许是共通的。清除记忆很轻松，但想让神之眼重归最初模样，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钟离望着如影随形的绵雨，灵光乍现，要不要请那维莱特帮忙。在他身边，连自己的磨损都能被修复呢。

第146章

枫丹篇14

天际线泛亮。

最高审判官坐在下方的石块上，浸透曦光。

“嗨。”

那维莱特回头，微仰脸，从鼻尖嘴唇到下颌，一线弧度漂漂亮亮，尤其双唇，莹莹泛光。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合适，此刻，钟离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儿。

“你一直在这里吗？”钟离跳下来。

“明知故问。”

钟离不能深入去想，这位为什么要呆在愚人众营地的附近。他张开右手，直接展示神之眼，光芒与晨曦交错，折射出淡蓝盈光。

“你能清除神之眼里的记忆吗？”钟离直接问。

“清除？”

隐去穿越时间线。钟离解释，在多托雷年轻时，两人萍水相逢于雨夜，这一幕被神之眼记录了下来，随后不时出现在多托雷的梦里。那维莱特听后，抚摩神之眼，蓦然沉静。

“你撒谎。”那维莱特面露责备。

“啊。”

“首先，雨夜不是记忆，而是与神之眼并生的；其次，你给神之眼施加过护佑，所以你们不止萍水相逢；还有，你其实是岩……”那维莱特目光变得犀利，盯住钟离的脸，“算了这个以后再说，你先解释前两者吧。”

咄咄逼人的最高审判官。

钟离知道，说任何谎言都会被识破。

“我是时间的旅人。”隐去时间旅行的目的。

“嗯。”那维莱特接受得很快。

“在一条时间线，我去了多托雷的年轻时代，与他有过接触……”在那维莱特锐利的目光下，钟离改口说，“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他怀疑我的身份，因此，利用神之眼记录我的行踪。”

“神之眼的功能，还真是全面。”

“多托雷是擅长做研究的人，弄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稀奇。”钟离苦恼地挠头，“记忆就是这么来的，施加护佑也是那条时间线的事。我搞不懂，为什么另一条时间线的记忆，会影响到这一枚神之眼。”

那维莱特沉思。

钟离坐他旁边发呆。

越想越乱，干脆不想了，把脸埋进手里，使劲搓揉，想搓出点思绪。

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头发被揉了揉。

“干吗？”钟离抬眸。

那维莱特闪了一下眼：“除了他，你还给别人的神之眼护佑过吗？”

好厉害。

一下子就猜中了。

那维莱特听到他护佑过好些人，心情复杂，说先要确认一点：这枚神之眼是个案还是普遍现象，才好对症下药。

这好办，钟离带着他来到须弥。

找到卡维。

第一条时间线里，钟离改变过卡维的神之眼。卡维住在艾尔海森家，找起来方便，又没什么心机，不像别的人心眼子八百个。

堵在家门口。

假装邂逅。

哪想到卡维一眼就认出了那维莱特，笑容灿烂：“我参观枫丹歌剧院时，旁观过一场审判，最高审判官大人的威严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认识过程意外的顺利。

随便找了个借口。

卡维信了，毫无心机地取出神之眼给他俩看：“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这玩意儿没什么神奇的。最重要的，还是努力吧，神之眼只是努力过的证明。当然，有人说打人更疼了，我没验证过。”

钟离略施神力。

草元素神之眼泛出一丝岩之金光。

——确定了。

——改变过的神之眼，在这条时间线也是共通的。

听到「这枚神之眼有什么问题吗」的疑惑，钟离还给卡维，说没问题，神之眼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说话间，一个青年远远地走来，手中拿书，大长腿步履稳健。钟离立刻道别，拉着那维莱特匆匆离开。

“为什么要跑？”那维莱特问。

“那个人叫艾尔海森，特别聪明，特别会套话，我不想让他起疑。”

“你总是这样吗？”

“在新的时间线避开老朋友。”

“……嗯。”

很快找了别的持有者查看神之眼。

性格不同，反应截然不同。

比如迪卢克很爽快；凯亚就兜了半天圈子。

神里绫人则非常可恶了，眯着笑眼，白嫖了钟离一大杯奶茶，喝得干干净净后竟拒绝了要求。钟离气得吐血，转身要走，绫人才笑眯眯地递来神之眼：「是您先戏弄我的啊。」「我哪里有。」「明明为神之眼而来，还说什么缘分匪浅请我喝奶茶。」

那维莱特瞅着递过来的白桃奶茶：“这些人，都是你有意挑选的故人吗？”

“是啊。”

“我跟你，在别的时间线见过吗？”

“没有。”

那维莱特幽幽地说：“你挑了这么多人，最后才想起找我？”

“不不，不是找。我跟你不是故意的安排，是真正的偶然邂逅。”钟离认真解释。从没想过要邂逅这一位，毕竟最高审判官不是人类，也没有神之眼，没有故意邂逅的必要。

曲曲折折地找遍了所有人。

总算看完了。

总之，所有被护佑过的神之眼，都泛出岩之色，并无其它杂质——再次验证，时间线的神之眼是共通的——也许，这便是末日之焰渐渐熄灭的主要原因之一。

钟离很高兴。

“你以前从没怀疑过？”那维莱特问。

“没，小草神说，每条时间线都是独立存在的，互不影响。”钟离不假思索地说，“大概连她也不知道这些吧。”

只剩一件事：

去除多托雷的神之眼里的记忆。

也考虑过彻底湮灭，可一想到神之眼是共通的，不确定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于是作罢。钟离尝试了很多可能，均告失败。那维莱特呢，倒是挺配合，闲了就跟钟离头碰头地研究。

红酒喝了好多。

研究了小半个月，但没有什么进展。

枫丹的天气由冬转春，又该办公室春游了，那维莱特邀请钟离去郊野，美食准备了一大堆。钟离谢绝了，他得回去问问小草神，事情总僵持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