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阳光(HP-S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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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SS 白色阳光  作者:稀有CP流水线

(一)

每当扣上白色衬衫最高的一颗纽扣、将白色的长袍披在衬衫之上的时候,药剂师保罗·沃斯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是得到药剂师执照、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二年,保罗新人生的第三年。从镇中心这间租住的小公寓到药店的路程不过是步行10分钟,一路上看遍一年来熟悉的邻里,交换着问候和关于天气与健康的话题,最多也只是将这个路程延长到15分钟。夜班的人似乎就为这短短的5分钟而感到焦急,伫立在门边等着保罗来交接。

这才记得,昨晚是吕贝卡跟回家乡去的里夫斯换的班。让她一个人上夜班也是难得的事情,保罗知道会得到她的几句抱怨,还没走到门口,便会心地微笑起来。

“保罗,那个奇怪的人又来了。”吕贝卡是个生长于法国北部的女孩,读大学的时候来到英国,之后就再没有考虑过回去,“这么晚了,也不买什么药,在店里转了一圈,总觉得他在勘察什么一样。”

吕贝卡所说的那个“奇怪的人”是保罗从未见过的。听说是个年轻的男人,听说这一个月来频繁出现,听说镇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保罗总是听说这样的事听说那样的事,那个男人总是挑他不在店里的时候出现;没有购买药品,就没法登记到他的名字;具体问他们那个男人的特征,又没有一个人描述得出来,就好像他每次出现都换了一张脸似的。

科学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吕贝卡说她中学时最喜欢读这种小说,没得说,一定就是那样的。每次她轮到跟保罗一起值班的时候就会重申一遍,引来的只是缄默的浅笑。

药店里的人都发现了,每次面对这种超现实的讨论,保罗都不会发表意见,继续整理着橱柜和药架,或是核对着药单跟处方。

40岁,没有工作经验,新的药剂师资格。保罗·沃斯来到这个小镇来到这个药店的最初那段时间,总是左邻右舍话题中的焦点。他自己也很清楚,被说成是牢狱之灾的受害者或者被说成是豪门阴谋的受害者,更离谱的说他是被外星人绑架多年后又被消除记忆送了回来——这些议论对保罗来说并不能代表什么,任何谣言很快都会消失,知道当事人保持沉默。

后来他赢了。韦斯特瑞福夫人闭上了嘴,她现在只说药店的沃斯先生实在是细心无比,和那些刚出校门的学生们一比,就让人想好好夸上一通;德纳小姐也停止了和那几个老姑娘挤眉弄眼,她总是偷偷地说,没准这个不起眼的小药剂师其实是个想离开城市喧嚣的贵族后代呢,而且,他想在这里挑选自己合适的终身伴侣——于是更多的人做上了简·奥斯汀时代的美梦。总的来说,保罗·沃斯就是一位藏身乡间的绅士,说不定还是全不列颠最后一位。

这里很适合他,最初冷冰冰的寒暄到现在也变成了合适的乡间温情,还时不时带有一种密闭的高傲,在大家的眼中也变成了高贵,更加深了对他身份的幻想。

可吕贝卡说,你一定是从小在那种信仰着神秘宗教的山谷里长大的人,保罗,你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什么都不懂。她在教会保罗通过店铺里的那台电脑发送电子邮件的时候这样感叹到。你一定来自一个与这个世界平行的奇幻世界,要知道,我读大学之后特别喜欢看这方面的书,你瞒不过我的。

我总不至于像许多来到店里的男人那样,连处方药与非处方药弄混……保罗尝试着对这些日常的谈话反驳,说出来的引起吕贝卡一阵大笑。在说这种话前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药剂师沃斯先生。

那些男人不过是在他们的妻子生病的时候彻底乱了阵脚罢了。吕贝卡的父母早在她小学时代就已经离婚,跟着父亲的她似乎没有少看这种充满笑料的场面;保罗记得自己在第一次不小心说出在他以前住的地方根本没有见过哪对夫妻会选择离婚的时候,店里悠闲的顾客跟同在的吕贝卡一起发出赞叹的样子——保罗不得不重新思考了一遍过去周围的人们,有许多保持着单身,但只要结婚,就没有人选择分开。

我更确信你所居住的地方宗教势力异常强大,一千年前的罗马教廷都没有这种能力。吕贝卡笑着,再一次将罗纳德先生心脏的药片跟阿文先生尿道的胶囊装混了纸袋。

保罗从不辩解,也不声张,他早就学会了吝啬,吝啬言语,吝啬时间。他总是在药店里最忙碌的人,像是要用实践来弥补自己的空白——他只用了一年就拿到了药剂师的执照,他没有受过任何这方面的教育。

这是一个闲适的小镇,每个人都在浅浅地欢笑浅浅地抽泣,没有人惊天动地,也没有人命悬一线。每天都有人逝世,每天都有人诞生,逝去的悲痛总是在新生的嘴角边模糊了去,谁都不会终生哀伤,谁都不会终生快乐。每个人都小声诅咒着平凡又安然享受着平凡,每个人都会为了中东的战乱担忧,每个人都会为了皇室的怪事窃笑。保罗每每从药店狭窄的玻璃门眺望出去,都能看到一个笑脸,也都能看到一缕阳光——在英国的土地上,每个笑脸每缕阳光都是极致的奢侈品,而在这里,大家都在奢侈地享用着,从生命的开始,到生命的尽头。

如果,最初的最初,自己的一切开始在一个这样平凡的小镇上,生命的价值才是真正存在的。保罗时不时地回忆起自己童年的那个小镇,那里并不平凡,至少因为他在那里,或者是因为另一个小姑娘。

英国的小镇或者城市,不总是阴暗着的吗?保罗总会觉得眼前的安逸根本就是错觉,但又会由衷地觉得,这些错觉就是对他一生的嘉奖,对那种执着,无法解释的执着与奉献。

在这些镇民眼里,就算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那些东西,也会被当成是怪物吧。

小镇药店的人手不多,为了保证24小时的服务,班次排得很紧密。这次里夫斯家乡的葬礼在排班表上引发的连锁反应足够让同事们消化一周的。吕贝卡收拾了手边的东西,等着保罗帮她仔细核对了寥寥可数的几张单据,才放心地离开。被一个人留下的保罗,环视了装满药物的容器,忽然间有了与过去重叠的感觉。

不,完全不同,这些与那些的原理是不一样的。只有刻苦如保罗·沃斯这般,才可能在一年之内扭转自己的观念并取得那张执照。想想当初面对一幅幅足以跨开三四页的化学方程式的错愕,他不禁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奇迹才能让人类将每样东西分析得如此透彻。

但是,至少人类尚不能将自己也划分成这样的图样,他们最终也不可能把自己换算成一个个算式。

连他们的上帝也不行。

店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起,保罗转身面向今天太阳升起后的第一个客人。最初冷冷地在面孔上砌起的墙如今已经崩塌,他学会了用微笑安抚那些直面病魔并不能理智的人们,更何况,其中有许多正是病人。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不会被他的微笑安抚。对于保罗的这个笑容,他表现出的更多是惊异,是不属于任何一个正常病人的神情,同样不会属于任何一个正常的药店顾客。

他在这时选择背过身去,在开架的少数药品中来回走了几圈,也不知道在焦急些什么。保罗可以确定,这是个从未在镇上见过的男子,年轻,但没有现下年轻人的浮躁,似乎饱经沧桑,远远超越了自己年纪的生涯都被写在了肢体的一举一动上。

保罗莫名地觉得,他是那么得熟悉。但很快,他又想起,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吕贝卡他们所说的“那个奇怪的人”。青年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张便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处方一般。颇具难言之隐的病患保罗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这个男子的匪夷所思绝对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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