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父母的关系也称不上好，父母麻木得活着，麻木得生下孩子，又麻木抚养他们。

他必须自己寻找食物，父母给的食物是不够让他活下来的，如果抢不到更多的食物，他就会悄无声息的在饥荒的年代死去。

但他并没有死于饥饿和疾病，也没死于那些在他五岁时就能看见的奇怪的东西。

阿杰在七岁的时候，因为太过饥饿，忍不住去抓取那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种本能，他将它们团成黑色的球体，吞进了肚子里。

从而他发现了，自己可以操控那些被自己吞下去的东西的力量。

这让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即使只是最普通的蝇头，但帮助阿杰收集一些悬崖上的野菜，和抓捕一些老鼠兔子类的动物，还是做得到的。

画面一转，村民们恐惧而愤怒的脸在他眼前扭曲。

“妖怪，这是妖怪。”

“杀了她，杀了她。”

“饥荒，一定是她造成了山神的愤怒，熊才会吃掉那么多人。”

阿杰并没有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也明白，展示出能力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但真正的大饥之年到来了，而他家却还有粮食的富裕。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邪念，就可以让那些人彻底失去理智。

甚至，他们没有发现，这家拥有能力的是那个沉默的三子，而不是即将出嫁的大姐。

父母和姐姐被村民们乱棍打死，而最年幼的阿杰，被村民们作为祭品献给了神川山的山神。

小小的少年在风雪里前进着，他的四肢逐渐变得冰冷，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生命就如同烛火一般，在雪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一只棕色的熊出现在不远处，它身上的味道随着风灌入少年的鼻子。

阿杰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在被丢到山上之前，命令自己的收服的几只蝇头，偷走了猎户家的毒药，抹在了自己家的所有食物上。

那些小小的蝇头没办法拯救他和父母姐姐是生命，却可以向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复仇。

熊似乎意识到面前少年生命的流逝，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对他张开的腥臭的大口。

“嗷！”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在他的身上，那只棕熊发出痛苦的哀嚎，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了。

男孩抬起眼，看见了一个极其高挑的身影，站在雪地之中。

他不是人类，几乎第一眼，阿杰就意识到这件事。

没有人类的胸口会长着一只眼睛。

那人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戳了戳阿杰的脸庞。

少年给出了微弱的回应。

“啊，好冷啊。”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你是不是快死了啊。”

“救我......”最终，阿杰还是用微弱的声音说出那句话。

那人显得很开心：“好啊，刚好我还缺一个宠物，之前那只熊毛茸茸的好可爱，就是脑子太蠢了，你看起来好聪明的样子，来当我的宠物吧，我对宠物很好的，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

“救我......”男孩眼中流露出强烈对生的渴望。

“你的眼睛真好看。”那人伸出手，丝毫没有嫌弃阿杰脏兮兮的身体，揭开自己雪白的衣裳，将他裹了进去：“既然我救了你，你就答应做我的宠物了。”

少年的身体冰冷，光滑，僵硬。

即使阿杰紧贴着，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但他小心翼翼用衣服和身体给男孩遮挡着风雪：“你好瘦哦。”

阿杰却已经失去了回答他问题的力气，眼睛一闭，在他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阿杰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委屈巴巴的大熊的怀里。

那双黑豆豆眼正看着他，有一种纯真的愚蠢。

“你醒啦。”随着一声欢快的声音，阿杰看见了一个如仙人般俊美的少年蹲在他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肉汤：“人类的孩子好像是要吃肉才能活下来，我去抓了一只鹿，然后把它给炖了。”

“谢谢你。”阿杰轻声道谢，从少年手中接过汤，然后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

那只眼神愚蠢的熊看着他喝汤，发出委屈巴巴的哀嚎。

“剩下肉都给你了，不过他看起来好冷的样子，熊熊你就继续抱着他吧。”

少年蹲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看着他喝汤：“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阿杰。”

“哦，我叫悟。”

第50章 无日

在阿杰吃饱后，悟便带着阿杰去山上的温泉洗澡。

高挑的少年将男孩抱在怀里，用手指将男孩打结杂乱的头发梳理开，将男孩身上的污垢洗去，他的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干净，冰冷，就好像雪一般。

男孩回过头，看见了悟身上的眼睛。

胳膊上，胸口处的蓝色眼睛。

他果真不是人类啊。

阿杰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比如月亮上的公主爱上凡间勤劳善良的砍柴少年。

不过，悟应该是男孩吧？那就是月亮上的皇子了？

而那只大胖熊则懒洋洋趴在一边的温泉里，用爪子给自己梳理着毛发。

悟不喜欢太脏的宠物。

悟不需要人类的居处，但他所在的那个山洞有一张很大很柔软的床，在将阿杰洗干净后，悟很开心将他塞进床里，抱着他欣赏了半天。

“好可爱啊。”悟感慨，高兴得抚摸着他的脸庞，身体：“就是太瘦了，我喜欢胖乎乎的宠物。”

旁边那只胖成球的熊骄傲得挺起胸膛。

作为宠物它可是很合格的。

悟是个很好的饲主。

他虽然不太会带孩子，但他能在冬天抓到各种野兽，也能找到好吃的野菜，不出几个月，本来瘦成一把骨头的小男孩就被他养出了几分肉。

悟虽然看起来年纪大，但心性却比阿杰还要像个孩子，阿杰与其说是他的宠物，不如说是他的玩伴。

悟和他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累了，再一起躺在雪地里，望着从天上坠下的雪。

阿杰堆了三个雪人。

一个高高的，是悟，一个矮一些的，是他，另外一个胖乎乎的，是熊。

悟看到后格外开心，虽然他从来不笑，脸上永远是僵硬的，但阿杰总是能轻易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悟很喜欢自己。

但没过几日，那雪人就被雪覆盖住，消失不见了。

悟有些不开心，于是阿杰用树枝和石头编出小动物的玩具送给他，然后再和他一起拿着这些小动物玩起了家家酒的游戏。

那阿杰出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冬天。

不会饿肚子，不会莫名其妙遭到父母的打骂，不用担心受冻，再冷的天，只要那只胖熊抱住他，就会温暖起来。

悟有时候会突然消失个几天，等回来时，总会给熊和他带些礼物。

甚至有一次，悟送给了阿杰一束鲜花。

如雪般的少年揭开自己的衣服，在那只转动的蓝色眼珠旁边，鲜红的野花如火焰一般绽放。

阿杰想，悟真是是山神啊。

在冬雪消融，第一支樱花绽放的时候，悟给阿杰带来了一包金平糖。

少年从身后扑到了男孩，见他压在地上，好玩似的戳着男孩的脸。

“悟。”就在男孩张嘴的瞬间，悟眼疾手快将一块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味道怎么样？我看山下的小孩都很喜欢。”

这是糖？阿杰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的确从来没有吃过糖。

在那个贫穷的山村里，大人养护孩子都困难，又拿来的闲钱给孩子吃糖呢？也只有村长家的孩子，在新年时能得到几个糖块。

甜蜜的味道顺着舌尖在整个口腔蔓延，幸福得几乎要让人落泪，男孩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悟的指尖。

“悟不吃吗？”

悟摇摇头：“我尝不出你们食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