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了，毫无征兆的。莱娅没有看见那天母亲的模样，涅亚的确把她保护得很好。没有人知道母亲的死因，马纳因为母亲的离去卧病在床。涅亚忙着处理母亲的后事，莱娅就负责照顾生病的马纳。

莱娅认为母亲的死和诺亚有关，更准确来说和千年伯爵脱不了关系。那天马纳是第一个发现母亲的，即使她再不想往坏的方面想，可有些画面如梦魇般盘踞每场梦境。

她看见马纳站在眼前的背影，一道黑影无限放大手中紧握匕首。她听见利刃刺进身体，她看见鲜血在马纳身前飞溅。那天闻到的血腥味挥之不散，在每个夜晚缠紧深入脑髓。

距坎贝尔家家主塞拉斯离世还没有多久，坎贝尔夫人又相继离去，一时间流言飞起。但他们此刻都无暇顾及，马纳好不容易退烧便闭门不出，同时也紧锁房门谁都不见。涅亚和莱娅操办完母亲葬礼的准备事宜，才有时间去强踹房门找马纳谈心。

莱娅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平静的过分，她很清楚地感受着身体里那份痛苦，可她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知道叔叔离去时她同样没有哭，即使心脏被揪得生疼，从始至终她都从未感觉眼眶湿润。

为什么呢？她觉得自己是想哭的，但眼泪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来，仿佛眼泪早已流干似的。或许是光之战士看过太多人间疾苦，“她”既习惯了生离死别也明白眼泪毫无用处。

莱娅立于门口看涅亚抱紧缩在角落的马纳，这一刻心中充满迷茫。他们本就是靠母亲才联系在一起的，如今母亲不在了他们之间要何去何从？如果他们知道她是光之战士，会选择远离或是生出杀意吗？

不、她怎么能这样想，她最该知道他们会如何做。只是此时双脚如同缒着巨石，沉重地向下拽紧让她无法抬起。安慰的话语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她能对他们说什么呢？莱娅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双眼垂下只盯着脚尖发呆。

“莱娅。”

是涅亚在呼唤她，莱娅绞紧手指过了一会才抬头。黑暗中涅亚金色的眼眸闪烁着不正常的光，他们就这样注视对方僵持不下。涅亚大概是想明白什么，有些颓然地垂下脑袋默默把马纳担起。全程莱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她识趣地让身后佣人退下。

“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莱娅合上门打开灯后，涅亚朝她扬起不太好看的笑容。语气中没有带任何疑问意味，莱娅抿唇点点头算是回应。其实不算什么都知道，但该知道也的确实没少。至于他们又知道多少，就是接下来他们要开诚布公了。

“你们清楚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吗？”

“我和马纳从塞拉斯出事后没多久，就总会听见有个声音在我们耳边低语。”

“声音蛊惑我们吃掉对方成为千年伯爵，说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但每当接近你时，那个声音就会消失，连带着那份力量也随之稳定，于是我和马纳开始着手调查。”

但他们两个能找到的信息太少，只有那个声音能透露点有用的。他们虽不喜欢那个声音，却架不住声音知道的着实太多。后来他们在大学认识了一个人，对方知道的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是他告诉我们光之战士的事，而声音也告诉我们你是光之战士。”

“你半夜出门我们都有发现，只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你比我们更早觉醒了对吗？”

“是，力量觉醒比你们早，但知道身份也是在叔叔死后。”

“那你想怎么做呢，杀了我们？”

“我、”

莱娅被涅亚问得噎住，这件事她的确思考过但又否决了。当然她没打算把世界当筹码，去赌他们觉醒后能否保持人性。可他们毕竟是共处了十多年的亲人，抛开身为光之战士这层身份，以她私心是坚决不想和他们动手。

“我没想要杀你们，你们是我的哥哥，我怎么可能杀你们。”

“可如果不杀，我们最后成为千年伯爵会危害世界。”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你不会，马纳也不会。”

莱娅对这点十分笃定，她了解马纳和涅亚不可能会妥协。他们都不是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主，在那刻来临前不会停下脚步。她正是因为相信他们，才可以如此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只要等她恢复全部力量，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现在更重要的是抑制觉醒进程，莱娅上前一手拉一个，水晶从口袋飘出围着她转悠。光芒从交叠的双手蔓延而上。涅亚清楚感觉体内躁动的气息变得平稳。

“我暂时减缓了千年伯爵意识侵蚀的速度。”

“对不起，之前用那种话逼你。”

“我明白的，作为光之战士的确要为世界除掉你们，可我也是莱娅，是你们的妹妹，我做不到对亲人出手。”

“如果那天我们还是无法改变，你会害怕、会……后悔吗。”

“我说过，那天不会到来。”

涅亚对上莱娅倔强的视线，随后如同释然般笑了出来。涅亚握紧她的手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他垂下头将交握的手抵住额头。很久很久像下定决心般，重新抬头时眼中溢满决然的光。

“尽管你不愿考虑那种可能，但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

“若那天真的到来，不要犹豫直接动手吧。”

莱娅身体微怔握紧涅亚的手，饶是她预想过涅亚会这样说，当亲耳听到仍旧感到一阵恍惚。她的哥哥似乎比她想的更为清醒，在作为兄妹之外他们只会是敌人。涅亚大概是有了解过千年伯爵，也应该知道千年伯爵做过的事。

她和母亲再如何想要隐瞒，也拦不住他们自己寻找真相。他们很聪明，在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便可以寻到各种蛛丝马迹。关于母亲身上发生的事，莱娅将嫌疑放在诺亚和马纳身上。

“如果诺亚知道了你们开始觉醒，应该会想办法加快进程。”

“母亲的死我想应该也是用来刺激你们的。”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你们迟早会真的变成千年伯爵。”

如今他们继续留在坎贝尔宅就相当于作茧自缚，先不说距离觉醒还剩多少时间，眼下他们应该都处于诺亚的监视中。莱娅不确定诺亚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出“意外”。

“等把母亲下葬后我们就走。”

已经等不得马纳苏醒再商量，两人敲定主意后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第二天照常将母亲的棺椁葬下。不过这次他们没有邀请外人，因为他们没有对外公布母亲的死讯。

这件事只有坎贝尔宅的主人与佣人知道，涅亚给了所有佣人一笔很丰厚的封口费。当然这不仅仅是封口费还是遣送费，他们决定等母亲下葬后便连夜离开。涅亚还没有想好往哪里去，但目标还是有一个的。

“母亲，我们走了，等一切平安结束我们会再回来的。”

“我们会回来的。”

入夜他们收拾好行李离开宅邸，踏着夜色涅亚背着还在沉睡的马纳，莱娅借助水晶先传送到大学周边。因为涅亚说要来大学找一个人，他们会在这里暂时驻足商讨接下来怎么办。

莱娅跟着涅亚来到图书馆，涅亚放下马纳交给莱娅照顾。之后便短暂离开了一小会，再回来时身后多出来个人。莱娅和那双似曾相识的银色眼眸对上，她眨眨眼没能立刻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马纳现在时清醒时昏迷，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找到阻止觉醒的办法。”

涅亚和那个人背对着莱娅交谈，莱娅看出来涅亚很信任对方。联系之前涅亚和马纳的表现，莱娅猜眼前这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过的朋友。如此那这个人对他们的事知道多少呢？

“莱娅，他是我和马纳在这里结交的朋友，亚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