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夏洛特开始畏惧见到唐尼。说不出原因。就是畏惧。

但也不是真的恐惧;在夜里，夏洛特安静地躺在艾瑞克身旁时，会有那么几刻，她严肃地思考起整件事。然后，她会想起唐尼的眼睛。

距离讲座还有两周。很难想象从认识唐尼到这一步，也才过去十天。

──等等，哪一步?

这天早晨，夏洛特早醒了。她坐在餐桌边，看家里的小狗托托吃饲料。

“你在想什么?”艾瑞克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夏洛特恍然回神。她抬起头，望着艾瑞克，扬起笑容。

“抱歉，吵醒你。”夏洛特就道歉了。在不那么清醒时，做出这些事就格外自然。也只有不够清醒时，夏洛特才能深刻地沉浸在对艾瑞克的爱意中。

艾瑞克不置可否，缓缓走下楼梯。他拉开木椅，在夏洛特身旁坐下，两人一块儿看小狗吃饭。

“我刚才在想，”夏洛特停顿了秒， “十日谈。”

“那个故事。”艾瑞克接口道。

“我们读过德语的版本。”夏洛特微笑着说，感到月匈口溢满怀念之情。

“为了你的德文课。”艾瑞克也笑了，转而凝视夏洛特，目光专注， “你在剑桥时候的事情。那都是好多年前。”

“也不是真的那么久。”夏洛特偏过头，想了想， “总感觉好像才过去三，五年似的，时间过得好快。我都快想不起来你是怎么跟我搭讪的。是因为啤酒吗?”

忽然，艾瑞克危险地挑高了眉。

“不是。”艾瑞克冷硬地说，定定盯着夏洛特，眉眼间满是审视。 “我在聚会上看见你，你在查尔斯旁边。查尔斯和我搭话，我们认识了。你又忘记了，又一次。”

好半晌，他们都没再开口。

沉默之中，夏洛特不想反驳。

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反驳。

夏洛特不认为是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同样地，也不想指责艾瑞克颠倒是非。

因为，在艾瑞克的脑海中，在艾瑞克眼中的世界里，事情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发展;要说曾经夏洛特不能理解这点，曾经夏洛特为此愤怒，深痛欲绝，现在她都明白了。

尽管所有的事听起来，看起来跟实际上，都越来越像另一个平行时空，夏洛特反而真实的明白了;一如她读过，研究过的理论，三观不同的人，确实是能把同一个地球，活成多个平行或不平行的时空。

你无法跟一个只在丛林生活的，非洲部族酋长，解释美国宪法和人木又;同样的，你也无法跟一个从泰坦星来的疯狂外星人，解释地球上人口怎么个爆满，都不需要对方帮忙消灭掉随机的一半。

正如同猫的视野和人的视野，总是不相同。

夏洛特花了大概两天?来整理自己的想法。

或者这个世界的两天没有意义，很难说。

当怀疑有了个开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感，就容易随之崩坏，速度之快，能远远快过一个公司从开业至倒闭的时间。

从这个角度，反观他们的小狗托托，夏洛特居然有点被其中许是巧合，不知所谓的刻薄幽默感逗乐了。

总之，在冷静之后，第一次，夏洛特主动找上唐尼。

对于夏洛特罕见的午餐邀约，唐尼显得不知所措。她不该欣赏对方手忙脚乱的模样，但这显然更贴近她记忆中的影子，也让她的猜测更加合理。

夏洛特不得不忧愁起来。为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比起约定的时间，唐尼现身得更早。但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夏洛特会一大早就在餐馆里等候。

这是另一间餐馆。新的。夏洛特想不起来这间餐馆，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镇上，可是她挺确定餐馆的主人，那对年轻夫妻，大概是有点能跟艾瑞克抗衡的神秘能力，否则一间叫做斯塔克大楼的餐厅，着实不可能在艾瑞克眼皮底下生存超过一秒钟。

并且，年轻夫妻演技极烂。男方是个金发的，月匈特别大，络腮胡，眉宇间有些二占戈老兵的深沉，擦杯子的动作比较像是擦木仓木干。女方是亚裔女孩儿，活泼到乍看有点冒失，栽植花草的模样却又万般温柔，会对着店里的猫咪们说话，颇有异国女巫的气质，就是神神秘秘。

唐尼匆匆走进餐厅。迫不及待的来到夏洛特面前。

“我不确定这是怎么回事，”夏洛特决定，先讲坏消息， “但我感觉，我最好提醒你们速速离去，假设这里没有人想成为命案的被害人。”

餐馆里的空气顿时凝滞。彷佛连植物们都屏住气息。

“他发现了?喔不，喔艹。”女巫店主先反应过来。

“先别激动，我们确认过，这个世界不是百分之百的在万磁王的掌控中。”金发男店主则这么说，一派从容地安抚女店主。

而唐尼关心的仅仅是， “你想起来了?”盯着夏洛特的双眼，他问，焦急且焦虑，暴躁又毛躁， “告诉我你想起来了，拜托请这么说。这两天我差点发疯，你不能就这样突然消失又出现然后叫我滚，夏琳，这很残忍……”

夏洛特不得不截断对方的话，好让这个男人冷静下来。

“抱歉，没有。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但，”夏洛特停顿了秒，试图找出最恰当的词汇，来描述她尚在迷雾中的思绪， “那些记忆。我觉得是你。”

有一瞬间，夏洛特觉得，这个好看的，甚至该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有杰傲不驯的深棕发，和甜蜜且蕴藏无尽智慧的蜜糖色双眼，同时也有着熟悉语气和熟悉笑容的男人，要在她面前，不顾一切地痛哭起来。

但他没有。他就是使劲眨了眨双眼，再眨两眨。

“托尼。斯塔克。”男人这么说。若无其事地。 “事到如今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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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生一对；一直都只有你

“我不觉得你应该说出你的名字，托尼。”金发男店主适时插话，语气夹杂强烈的担忧， “我们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托尼只是摆摆手，让金发男店主闭嘴。 “我知道我在干嘛，史蒂夫。”他说，笔直盯着夏洛特，近乎贪婪地看着夏洛特， “你应该喊我托尼。”

忽然，夏洛特又想起家里的小狗，托托;很难说这是不是巧合。她想把这事告诉托尼。

“托尼。斯塔克。托尼。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夏洛特就说了，关于她家疑似被掉包的狗，以及狗名从各方面看，都富含的强烈黑色幽默色彩。客观地评论一句，这不太像万磁王的手笔。这样讲的话，金发男店主是对的，没有人能真正掌控这一个世界。

而托尼?

就像夏洛特脑海中假设的，托尼和她一样，被这巧或不巧的巧合，给彻底逗乐了。

这是夏洛特确定自己没有搞错，眼前这位自称是托尼。斯塔克，然而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一星半点印象的男人，才是她真正的爱人的关键一刻;同时也是夏洛特这辈子，无数次确定，她就是需要托尼在她身旁，爱她陪伴她的三千个时刻中的其中一个。

“是你。”夏洛特突兀地说到，望着托尼的笑容，像是发现一个崭新的宇宙， “那些是你。”

“一直都是你，只有你。”托尼则这么答。快得像是，他的内心演练过这段对话上万次，不停排演他要用什么语气什么神情回复夏洛特，直到他真的获得这荣誉的一刻;又像是他就只是，不需要考虑，单纯讲出事实。

至少三，五秒的时间，整间餐馆没有任何声音。

“就算我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夏洛特奇道，她是真的感到惊奇， “就算事情没有任何好转?”

“就算等下你那个疯狂前任就杀进来，然后我们全都得死在这儿。”托尼接口，郑重无比地点头， “那么，是的，我愿意。”

婚礼上的画面，再度片段式地闪过夏洛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