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枝的剖白，她和园子噤声。

“其实一直扮演被保护者的角色，什么都知道，被限制成什么都不必考虑，也是很累的。虽然这么讲太不知好歹了。但我有时会觉得保护者的温柔太过决断了，被保护的弱者也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唾手可得的随心所欲不及合力克服后相会的温馨。”

兰听见三枝清浅的笑声，“没想到对着晚风，很轻易地说出来了，明明是藏了很久的想法。”

安室轻声附和：“伊豆的晚风确实吹得人心里舒坦。”

兰不由自主想到了留在别墅的父亲。她换好浴衣后，悄悄用手机网络查过日卖电视台今晚的节目表，并没有冲野洋子出演综艺的任何讯息，父亲的随口胡诌是让她安心享受温泉的借口。

要是她再提起这件事，他准会说是一时糊涂，记错了。

三枝无意地言中她的心思，其实她并不能完全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份温柔的保护。

还有新一。她总在危急的关头想到他，可当热心于解密的新一处在险境中，她也焦灼地想为对方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一直被放在被保护者的立场，确实有种满身都是力气却使不上劲的无力。

兰思绪万千，安室的回答和着晚风传来，一如他爽朗的笑，拂去了所有的无力。

“千春桑，你并不是一直被放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上。无论初心如何，解剖医师这份职业，你干得很出色。对于非自然死亡的死者，你就是最强势的保护者，检视细节，剖析事实，为他们提供值得信任的容身之处。”

“谢谢你，透桑。”三枝的感谢低得几不可闻，心里念着其它事的兰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句。

“透桑每回都能刷新我的认知，让我觉得与你相遇，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请允许我自私地、不合理地请求，请您一定，要将正直这个名词的真意一直维护下去。您是我至关重要的路标。”

“我会的。”

兰不确定她是否听清了安室语气坚定的回应。

还是她将这绝好的气氛误认为小说情节，混淆的记忆自动把这句恰到好处的回答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兰视角。

第11章 温泉

她的右手腕几乎要被身旁的园子兴奋地攥出红印来。

园子贴近她的耳畔，低声也掩不住欢悦的语气：“千春姐姐剖白的心迹，安室先生回应了同等的情感吧，那句‘我也是’你听见了吗，兰？以我敏锐的听力，绝对不会听错。”

她和园子听到的回答似乎不一样，如实答：“我不太确定，不过这样偷听三枝桑的自白，是不是不太好？”

恋情和顺的园子除了爱好欣赏帅哥，平日尤为关注她和新一的恋情进展。

新一在伦敦大本钟下的真切告白，她还未做出回复。园子一直催促她务必在这学期的修学旅行抓紧机会。修学旅行的目的地京都景致怡人，是毫不逊色于大本钟的情侣约会地点。初春粉樱落英缤纷，翩如霓影，帝丹高中定下的时间是枫林尽染的深秋。园子感叹这像极了她和新一撩人心弦的恋爱，定会如枝头飒爽的红枫，红红火火。

为此，园子情绪高涨地备好了市面出片效果最好的便携式单反，以捕捉她和新一的亲密瞬间。

园子一向对撮合认识的情侣展现出最喷薄的热情，对于略有苗头的三枝、安室，园子拿出了同等的热枕。

这方露天温泉由几家民宿共同管理，园子付过入浴费，和安室先生不得不告别。

三枝和她们一起进了宽敞的更衣室，急不可耐的园子这才找了话题：“千春姐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你看起来很高兴。”

三枝眉眼弯弯，“阿真姐姐有孕了，明天会去医院确诊。”

“真的？那可是非常值得欢喜的大事呀！”没有得到预期答案的园子依旧高兴得很。

兰也替好心的三枝夫妇感到开心，“恭喜三枝太太和三枝医师了。”

“谢谢，我会转告他们的。”

园子顿下把羽织放进篮子的动作，激动地问：“千春姐姐现在不回去看看吗？”

三枝笑，“阿真姐姐已经歇下了，哥哥发讯息给我的时候特意叮嘱，晚上回去时轻手轻脚一些，别像只毛毛躁躁的急猴子。”

褪下浴衣，把头发扎起，围上宽厚的浴巾，先淋过一桶温度相似的热水，再步入高竹篱紧围着的自然温泉。浑白的温泉水热气缭绕，兰舒坦地依靠在浴池边的大岩石上，远目是暗暮下隐约可见伊豆赫赫有名的美景。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惬意的氛围里，女子座谈会的举行再合适不过。

“三枝桑，说起来，你们家三个人的名字好巧，恰好含有三个季节。”她蓦地发现。

“对耶，千春、真夏、冬司。”园子若有所思，“我记得伯父、伯母的名字好像也是……”

“对。妈妈的名字是晴夏，爸爸是秋人。父母给我和哥哥起名是特意为之，为了四季的圆满。阿真姐姐是命运的选择，哥哥没有故意去达成这个想法。但阿真姐姐听说是父母曾经起名的趣味后，坚持第一个孩子以秋字起名，为了新一轮完满的四季。”

春，曙为最。夏则夜。秋则黄昏。冬则晨朝。

包容万象的四季，兰随即联想到她国文课上学到的随笔，语言平白，写意清新。

园子提议：“男生的话，秋良不错，女生可以叫千秋。”

她说：“单名一个秋字也不错。”

三枝颔首。

“要是有了第二个孩子，或者这胎是双胞胎怎么办？被起名规则排除在外的孩子可能会觉得自己不受喜爱吧。”园子发散的思绪把她和三枝难住了。

“那大概是我不姓三枝了吧，把「春」让出来。”

雾气萦绕，舒畅地倚在池边的三枝答，两颊绯红，有些许困意。

婚姻条例规定夫妇同姓，但多是妻从夫姓，这意味着三枝已经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吗？

兰发散思维。

“啊——”听到回复的园子一惊，“怪不得千春姐姐你会说自己不再是家里最可爱的孩子了。”

“都听到了吗？”

“……恩，只有一点。”她和园子乖巧得像是恶作剧被抓包的小学生。

“那——”透过雾气，三枝的巧然嫣笑仍然辩得分明，“既然园子和兰桑知道了我的，就来进行合理的等价交换吧，也和我说说你们的生活和有趣的事。”

三枝没有表示出任何不快的情绪，要求等价交换的不过是生活日常。

如释重负的园子则开始如数家珍，着重描述起她和新一青梅竹马的恋情，兰的拒绝完全没有收效。在温泉里待了许久，热气自然而然渗入身体，皮肤渐渐透出绯色，她都说不清是听着自己故事的羞涩还是泡温泉的效果。

“原来兰的男朋友，是工藤老师的儿子啊。”三枝若有所悟。

“还不是啦。”兰连声否认。

“可不解风情的大侦探已经主动告白了，工藤太太，现在就差你的临门一脚。”园子不以为然，“你一定要趁这次修学旅行把你最真挚的心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脑子难得开窍的笨蛋推理狂。”

“都还不知道新一参不参加修学旅行。”她小声辩驳。

“如果修学旅行一切顺利的话，兰桑，那我可以拜托你帮忙请工藤老师给我的所有书签名吗？”三枝的一双眸子突然亮得发光，满是期待，因困倦声音柔和了许多。

“对哦，千春姐姐是工藤叔叔的书迷。兰当然能做到，毕竟是工藤家最可爱的儿媳嘛。”

“园子！”她实在害羞得受不了。

园子没有厚此薄彼，大大方方地将与京极真的恋情介绍得清清楚楚，来伊豆进行网球特训便是和恋人的约定。然后园子眯起了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像刚才面对她的揶揄，“千春姐姐觉得安室先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