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等着夏油杰的回答，半晌后，夏油杰声音嘶哑，道：“薨星宫。”

“狱门疆在薨星宫。”他又重复了一遍。

天元的所在地并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薨星宫的位置时常都在改变，若不是因为狱门疆就留在天元的身边，夏油杰的咒灵也不可能顺着狱门疆找到如今天元的所在地。

这个地方承载着夏油杰不愿回忆的记忆，纵使已经过去多年，如今再次提起薨星宫，天内理子横死在薨星宫的样子还是会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与那一起的，是他们和天内理子一起去玩时女孩开朗的笑容。

星浆体事件是夏油杰心中无法躲过的坎，即使过去数年也依旧无法忘怀。

五条悟的脸色也不太好。

“天元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夏油杰摇摇头。

天元在他这里已经不可信任，其和羂索同为一体的设定更是让他觉得仿佛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去找他本人问问吧。”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起，跟着夏油杰的咒灵出发，跳过了天元的所有障眼法，一路直通的抵达了天元所在的薨星宫。

入口和当年星浆体任务时已经毫不相干，但踏入到这片领域，夏油杰还是不可抑制的犯恶心。

五条悟抬手在夏油杰的脊背抚摸，另一只抓着夏油杰的手腕，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没有伏黑甚尔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谁会突然被漆黑的子弹射穿太阳穴，倒在血泊中毫无声息。

夏油杰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和五条悟一同走向薨星宫的深处。

那片白茫茫的领域中，远远的能够看到一个人影。

那就是天元。

他的身边就放着那枚布满眼睛的狱门疆。

两人走到天元的身边，一直跟在夏油杰旁边的小狗狗咒灵早已经撒开丫子跑到了天元的脚边，它对着天元嗅了嗅，在判断出对方是同类后，十分亲昵的在他的脚边蹭了蹭。

“你变成咒灵了。”

五条悟从刚踏入薨星宫，看到天元的那刻起，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从前听说天元是个咒术师，由于术式所需要才会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星浆体，以此来维持生命的长久，当初的星浆体任务失败后，天元就再也没有和星浆体融合过。虽说早有了身边的屏幕背书剧透，但亲眼看到时仍然还会感到惊讶。

“没有星浆体，总要找个办法让自己继续下去。”天元摊了摊手，弯下腰将夏油杰的小狗咒灵抱在了怀里。

“你拿走狱门疆，有什么目的？”夏油杰死死盯着天元那副早已看不太出是人类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不要那么敌视我。”天元说，“我不带走狱门疆的话，你们两怎么会找来呢？你又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你找杰做什么？”

五条悟上前一步，隐藏在面罩之后的六眼盯着猎物一般的注视着天元，他下意识的将夏油杰护在身后。

“你也是，不要紧张好吗。我现在也不过是个咒灵而已，不论是你的术式，还是他的术式，轻易的就可以制止我，不是吗？”

五条悟并不打算退让。

天元见状叹了口气，他将怀里的咒灵驱散，道：“我希望咒灵操使能够将我吸收，就这么简单。”

薨星宫内的空间大的出奇，天元的话甚至还带着回应响彻在周围。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

天元过去一直是高专乃至咒术界的屏障，他的结界保护着高专，他也曾用多年一次的星浆体任务害了不少的人，天内理子只是其中之一，他甚至还和羂索有着无法断开的联系，他可以扮演恶人也可以还是善者，但唯独说出这样希望自己吸收他的话，让夏油杰觉得恍若隔世。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天元疯了。

天元看出了夏油杰的惊讶和不愿相信，他蹲下身将狱门疆拿起，在两人绷紧的表情中，把狱门疆放到自己掌心，然后递到了夏油杰的面前。

“你身上有咒灵养成模拟器，没错吧？”

夏油杰没有回话，但他眼神的变化告诉了天元，他说对了。

“那东西一直在呼唤我。准确来说，是在呼唤所有的咒灵，所有可以被称为咒灵的生物。”

“什么意思？”

“一开始它应该跟你说过的吧，需要你去收集所有特级的咒灵。”

夏油杰盯着天元看了许久，难得的点了头。

天元继续道：“它希望可以彻底达成人类和咒灵的和平相处，所有选择了你当做媒介，等你收集到了足够的咒灵，在它和咒灵操术的作用下，臣服于你的咒灵会越来越变得像人类，他们会想朋友一样相处，直到一方死亡。”

“不过可惜的是，咒灵会因为人类的各种情绪而无法终结，只有有人类存在，就会有咒灵的存在，即使你或者五条悟完全放弃低等级的咒灵，只留下特级和一级，也根本不可能阻止咒灵的继续诞生。”

“这是代价。是你成为新时代神明的代价。”

天元的声音在薨星宫内回荡，夏油杰回想起自己的重生，以及和咒灵养成模拟器的初次会面。

他因为有着名为咒灵操术的术式而被选中，承担起了所谓咒灵和人类和平相处的纽带。为此原本已经死亡的他复活了，相应的他也付出了拥有第二次生命的代价。

往好了点说，他日后会被称一声神明大人；往坏了说，他又一次被命运捉弄了。

夏油杰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算作是咒灵的神明，还是只是一个为世界献身的祭品。

他会拥有和天元那般无尽的生命吗？他会在未来的某天，看着身边的人生老病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吗？

会的。

往日，咒术师的尽头是同伴们的尸山；未来，他生命的今天是重要之人的死亡。

夏油杰抬头看向薨星宫的顶部，那处白茫茫一片看不出任何东西，就如同他已经可以预见的未来，毫无意义。

“杰——！”

五条悟猛地一把抓住夏油杰的肩膀，巨大的力度捏的夏油杰的肩膀生疼。

疼痛将夏油杰的注意力拉扯和回来，五条悟已经扯下了眼罩，他好看的苍蓝之瞳中盈满了担忧。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当初新宿决绝离开的夏油杰。

他无法接受又一次的失去，如果非要让杰经受这样的痛苦，那么他就不会再有犹豫，这次他会跟着杰一起走。

他们不会再分开，也不会被分开。

五条悟双手上移，捧着夏油杰的脸颊，轻声在他的耳边，道：“杰，你不会在孤独一人。”

“如果命运非要你独自承受，那我会打破枷锁，拼尽全力也会留在你的身边！”

“它要你或者千年万年，我就和你一起活过千年万年！”

“天元都可以变成咒灵，那我也可以！”

“等到我死后杰诅咒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咒灵，让我陪着你。”

五条悟的宣言太过郑重，他捧着夏油杰的脸颊，强迫夏油杰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给夏油杰任何逃避的可能性。

五条悟曾经说过，「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过去他曾以此告诫自己，不能因为所谓的「爱」而诅咒杰，杰是希望离开这个不能令他发笑的世界的，所以他必须克制，给予夏油杰名为成全和包容的「爱」。

现在的五条悟彻底推翻了过去的自己，夏油杰和他都是孤独的，他们是两个躲在角落孤独的个体，只有一起才能化解彼此的孤独。

他不能，也不会让夏油杰在好不容易复活后，又独自面对同伴死去的场景。

他也无法想象，未来只留下夏油杰一个人获得「长生」，他被所谓咒灵和人类的和平所束缚，这些无形的枷锁将他捆绑在名为神明的位置之上，使他永远无法获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