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干部在我的面前，眨着眼笑着询问我要不要成为他的部下。

说实话，有一瞬间的我心动了。

我当然不曾觉得太宰治是什么好人。

不对，用好人来评价港口黑手党实在太过于滑稽，太宰干部更是黑手党中的黑手党。

即便不考虑我对他厌恶的滤镜，只是公正地看待他，我也一点都无法对这个家伙抱以好感。

不是因为一看就过于虚假的微笑。

也不是这张讨人厌的嘴脸。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总说着中原先生的坏话。

我非常清楚，我不曾被太宰治看进眼底的这个事实。

我摸着手臂上的伤口，看了一眼这家伙手上缠绕着的绷带。

同样也这么做的我特别明白，该用怎样粗细的刀片、用多大的力气、用哪个角度才能产生这样的伤口。

人类，尤其是像我这样自我厌恶的人类，当然会尤为讨厌同类。

就像我没有一个瞬间喜欢过太宰治，这家伙也绝无可能看我顺眼。

我之所以动摇了，是因为我想要松开手中的蜘蛛丝。

我很确信，在太宰干部手下，我最终会得到想要的结局吧？

或许过程非常痛苦，但是一切都将归为安宁。

如果我答应了，即便是爱管闲事的中原先生，最终也会在询问过我的意愿后，拉着帽子说着类似会尊重我的选择的话。

毕竟，中原中也还不是干部呢。

这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有了寻死之道，中原先生丢掉了一个包袱，太宰干部也许会获得一段时间的乐趣？——最后这个我不是很确定，毕竟我自诩为烂人，可还是怎么都没有烂到太宰干部这个地步吧。

可是，我犹豫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么做的话，中原先生，会伤心的。”

尽管我觉得，如此微不足道的我，哪怕做出这种类似“背叛”的举动，也无法真正伤害到中原先生。

他太过于强大，并不是我这样渺小的家伙可以刺痛的。

所以，这一定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我无法舍弃。”

就像求生的本能，牵扯着我，让我没有办法跨出那一道线。

当我这么说的瞬间，眼前的太宰治，露出了极其嫌恶的表情。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欠身行礼后选择了离开。

在我看来，太宰治会如此讨厌中原中也，怎么看都是太宰干部一点度量都没有的体现。

我完全理解，毕竟是嫉妒嘛。

出于人类的卑劣性，像中原中也这么耀眼，会让阴郁的太宰干部自行惭愧，并且因此生恨，当然非常合理。

至于我，只是因为和中原先生过于遥远，所以连嫉妒都无法滋生的可怜虫罢了。

第11章 Session 11

“憧憬，是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当我像往常一样喝着酒，听见了电视机里传来了某知名反派的名台词。

在动画的世界里看另一部动画，说起来还挺好笑。

同时，还有点扎心。

这种充满诗意，却又简直像是在预言我的心境一样的发言。

人类，是一种会因为陪伴而滋生错觉的生物。

非常可笑，要知道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所以才能够相遇，但这不代表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尽管脱离了奴隶制，但所谓的“人人平等”，也不过是停留在口号里，用来骗小孩子的谎言。

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如此，即便是在同一个班级，不同的出身不同的资质不同的运气，决定着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学会迈向截然不同的人生，也许是命运无常，也许是时移世易，从而彼此疏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评判标准，阶级固化下的社会恐怖到令人绝望。

即便同样是人类，也是存在差异的。

毫无疑问，我憧憬着中原先生。

不止是他身体上的强大，也不是他出众的异能力，和我相比，他有着更为强大的内心，有着笔直向前的意志。

犯错了的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懊恼，悲恸和绝望；可对于中原先生来说，却不会遭遇绝境。

他总能找到一条新的路，和只会自怨自艾的我截然不同，他会拼尽全力去做所有的尝试。

而我没有动力，也没有勇气。

我会憧憬这样的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倒不是妄自菲薄到想要追赶上他的脚步，也并非觉得自己有着可以和他媲美的潜力，只是，要是我多少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不必每天都沉浸在酒精之中，而是真的去做一些对别人有帮助的事情，去实现所谓的自我价值——哈哈，虽然我觉得黑手党去拯救世界，听起来有点黑色幽默。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称不上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假如我原来来自的世界是独一无二的，除此之外的一切，当然可以称之为虚假。

我也想过，如果死掉的话，我会能够回去吗？

除非实践，不然没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为什么我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呢？

要是中原先生的话，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钻牛角尖。

既然做出了一条路上的选择，就不应该观望另一条路上的风景。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根本都做不到。

我的想法，一定非常可笑吧。

它们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除了让我的心情变糟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于是，我只能成为一个每日沉浸于酒精中的废物。

21岁的人生，明明听起来才刚刚开始，我却觉得不如结束了。

更可笑的是，已经如此破碎的我，却还是想要实现自己的诺言。

我答应过中原先生的，要把太宰干部瞎捣乱天天给别人添麻烦的证据整理出来，不止是在和我的对接上，当然还有中原先生无辜牺牲的机车。

饮用酒精后的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思考着每一份相关的文书的名字和标题，对应在哪个抽屉或者哪个收纳架上的第几份。

再一次声明，我讨厌日本，讨厌这么多纸质化办公，而不是电子文件。这意味着就连使用快捷键查询关键字的方法不奏效，效率格外低下。

我很清楚，中原先生是为了帮我出头，所以当时才那么说的。

他和太宰干部虽然相看两厌，但和我对太宰干部的讨厌存在差别，中原先生……对那个太宰有很高的容忍度。

用一句让我会感到反胃的话来形容，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们“关系很好”的证明。

哈，只抽离这两个角色的性格，这种相处模式还是我可以嗑的类型呢。

不过一旦代入……

哈哈，我有点想吐。

一定是因为想到太宰干部的脸，就让人觉得反胃的原因！

我讨厌失信，讨厌过度承诺。

虽然这么说，但我答应了，却没有做到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了。

讨厌归讨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说不定中原先生都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做这件事，对他真的有意义吗？

当事人都没那么在乎，我却在为中原先生打抱不平。

听起来就非常愚蠢，毕竟我也不过是中原先生的下属罢了；而太宰干部就职级上来说比中原先生更高，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两个人起冲突也不一定有利于中原先生的职业发展。

自说自话、越俎代庖、不自量力……我能想到很多词语来自我贬低。

——我想要帮上中原先生的忙。

——首先，这可能是倒忙；其次，他不一定需要。

两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打着架，于是，我又倒了一杯伏特加。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我和中原先生甚至称不上同学关系，在同事里，他是我的直属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