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浴桶上，却并不敢完全地放松。

——因为碧落?不，奈落从没有完全放松的时候，因为他并不信任任何人，包括神乐，包括神无，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少年。

既然如此……

碧落微笑抬手，给浴桶中疲倦的半妖擦背，刚开始用的还是毛巾，到了后来，就演变成了肌肤之间的接触。

嗯，说起来，到了这边以后第一次擦背是给弥勒，第二次是给刀刀斋，第三次才是给奈落呢。不过，这种小事，还是不告诉奈落了吧。

少年洁白修长的手掌触到挺直的脊背，不出意料地感受着肌肤之下隐藏的力量，也感受到肌肤不松懈的紧绷。

“我在这里。”碧落轻轻地抚触着奈落的背部，浅笑直入人心，语声潺潺如山涧清泉荡开的涟漪：“我在这里。”

……既然如此，为何会在那个少年这样安抚的时候放松了自己呢?

太危险了。

奈落的瞳孔猛然收缩。

从来没有过的、无法控制的、似乎要失去自我的感觉。

猛地被拉入浴桶之中，碧落有些呼吸不畅地呛了口水，立刻被另一个人掐住了咽喉。嗓子火辣辣的，要害之处被制的感觉让他的心跳加快得好像要爆裂开来，喉结快速地滑动。

这个场景，简直熟悉地让人心悸。

他努力抬起头睁开眼，便看见眼前男人猩红色的眸子，红得似乎立刻要滴出血来。

“不要背叛我。”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蕴含熊熊燃烧的狂暴火焰，明明是碧落的要害被掌握在他的手中，奈落却像是受到伤害的兽一般，嘶鸣如泣血。

简直就像是一个孩子……

从未得到，所以让别人失去;一旦得到，就恐惧地想要自己撕毁一切。

这种时候，安抚才是最佳方案吧?

但……他可从来不是个圣母呢。

碧落笑起来，眼中却结着高原上厚厚的冰，那是一种让人从心底发冷的神情，让奈落忍不住放松了力道。

少年语声轻柔，却是字字如针：

“奈落，你为什么要得到四魂之玉呢?”

“为了变成全妖?”

“为了得到桔梗?”

“或者是……为了得到我?”

“每个月都会变成自己原本的模样，又要想起自己是个由肮脏的鬼蜘蛛和杂牌妖怪们组成的事实，你在……自卑吧……”

“你既然说不爱桔梗，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犬夜叉呢?同样是个半妖，被人类和妖怪所驱逐，在夹缝之中艰难求生，犬夜叉却有哥哥、有伴侣、有同伴，亲情友情爱情他都不缺少，他活得那么洒脱那么鲜明，你在……嫉妒吧……”

“杀生丸是天生的大妖怪，却也仍有感情，你一直认为所谓的强大不需要感情的羁绊，只不过是因为本来也没有感情让你去舍弃，没有人爱你，所以你也不爱人，你在……不甘吧……”

脖颈之上的手掌愈加收紧，呼吸都困难起来，碧落依旧从容地微笑，高洁如莲。

奈落觉得他被狠狠地耍了。

被愚弄的感觉和一种陌生的伤怀让他不知所措，心中有一个空洞在呐喊和叫嚣，而制止这一切、将一切倒回正轨的方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源头消失。

打了一棒子之后，是应该给一个甜枣的。

碧落做好将空间里面所有的东西一瞬间丢到奈落头上的准备，收起冷凝刺骨的表情，漠然道：“我在这里。”

“死在这里，我也算是一直在你身边了，不是么?”

这是嘲笑。

对奈落胆量的嘲笑。

因为觉得留不住碧落，觉得眼前的人肯定会逃开，所以暴虐，所以伤害。

碧落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宛若静止的蝶翼。少年放松了身体，主动将自己的要害送上，奈落却仿佛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一片沉默。

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说话。

水温慢慢地降下来，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心似乎也冷却。

突然有一个温热的身体带着强烈的说不清的情感狠狠的向他压来，碧落偏头，温度却如影相随，在唇上狠狠地摩擦咬噬，野蛮地让碧落皱眉不已。

有血腥味散开。

这样子的伤口，只怕是要几天才能好了。

碧落讨厌所有破坏他形象的事情，讨厌所有野蛮的事情，所以他用力狠狠地推开了奈落，第一次直白地说了重话：“滚开!”

他睁开眼，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奈落抿着唇，狠毒而倔强地看着他，让碧落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