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想要套话，也很麻烦，因为首先要弄懂的问题便是：对方所问的，究竟是晴明还是黑晴明?

套着晴明壳子的青年纠结了。

不过，还是他本人的可能性大些。

阴界，顾名思义充满了阴气，并非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完整的“安倍晴明”将自身分离，“阳之晴明”在阳界，即人间;而“阴之晴明”，最开始便在阴界。就体质而言，显然是后者更能适应某种环境。

黑晴明对上一目连未被流海遮掩的眼。

瞳孔两层，外层是剔透的墨绿，内里是浅淡的翠色，充溢着奇特的魅力，和莫名的诚恳，有引人相信的力量。

青年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挂上了从容的笑：“抱歉，我前段时间失忆了，并不清楚此事。”

小白没有吭声，戒备的姿态却未曾消失。

对此，一目连视若无睹，只专注地凝视着阴阳师，道：“上一次，你托我藏一把剑……如今是时候归还了。”

大妖怪亲昵地拍了拍蹭着他的龙。

有风呼啸。

说起来，最近时常遇见操纵风的妖怪呢，大天狗、妖狐、一目连……等下，这个气息，应该就是让妖狐变成幼崽的存在了。依照对方表现出的能力看，从风中得到消息是固有能力，既然如此，没道理不知道狐崽在找——唔，果然还是不管吧。

让喜欢惹是生非的妖狐多休养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龙吐出了一颗光球，光球之中，云雾蒸腾而起，半晌才现出剑的形状。

长两尺七八寸，刀锋看似菖蒲的叶片，刀身中央较厚，握柄处有多处环节，似鱼的脊骨，由上而下皆雪白。

草薙剑。

明明是初见，黑晴明却对此无比肯定。

本该供奉在热田神宫的、三神器之一，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神社发出了光。

不，应该说草薙剑发出了光，而神社被巨大的结界笼罩，将这光芒局限在小小的范围内，不让其泄露在外。

黑晴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急于挣脱束缚的草薙剑上拍封印。

手势变换，毛笔轻点，一个个复杂的咒术释放而出，光球越来越黯淡，其内的剑身发出不甘的嗡鸣，仿佛惊雷在阴阳师体内炸响，猝不及防间，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晴明大人!”

小白着急地在主人脚边转圈圈，却帮不上忙。

“我没事。”

以一张血染的符咒作为结束，草薙剑被迫收敛了光芒，于空中跌落，黑晴明上前几步，接住了它。

神器有灵。

这不但体现在它想引起注意好方便逃跑，还体现在如果掉落在地，伤了自尊它一定会报复。——好吧，即使现在仇恨值已经够高的了。青年苦笑着小声道：“我保证，八岐大蛇事了，就把你还回去，怎样?”

草薙剑颤了颤，也不知是同意还是拒绝，而后恢复了平静。

神话中，须佐之男杀死八岐大蛇，用的是天羽羽斩，可惜那是把地地道道的诸神之剑，供奉地点不明。

所以当初才会退而求其次吗。

也有巧合的原因。

黑晴明再次看向一目连时，眼底的光芒真诚而感激：“非常感谢，一目连大人。”

是的，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在瞧见草薙剑的时候。

“不客气。”披着蓝色外褂的妖怪抚摸着神社的圆柱，目光缱绻而怀念：“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我的子民……几百年过去，即使已经堕落为妖怪，我还是忍不住回应了呼唤呢。”

“我的荣幸。”

暂时充当了您的信徒。

是了，黑晴明想起了那个传闻——令洪水改道的风神，被遗忘的故事。

真是温柔的神灵啊。

阴阳师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即使只有短暂的时间也好，一目连大人，愿意再次庇佑我吗?”

青年单膝跪地，苍青色眸子里满载虔诚。

不，那是子夜般的黑。

曾经作为神灵的经历，让一目连直接透过肉-体看见了灵魂——颜色为黑，却并无污秽，而是宛如夜空的深邃。龙发出了低低的吟啸，仅仅是片刻的思索，一目连在骤然而起的狂风中消隐了踪迹：“直呼吾名便可。”

“呜哇!”小白抬爪捂脸，狂风消散后才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询问结果：“晴明大人，一目连大人同意了吗?”

式神绘卷中，清晰地显示出了一目连的身影。

但是，他可不是晴明。

黑晴明蹲下来弹了弹狐狸式神的额头：“你猜。”

“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