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的悲剧，的确可说是黑晴明一手造成，这是他的罪孽。

可犬神也曾经是为了讨伐妖怪不惜烧毁村庄的存在，妖狐将美丽的少女做成标本，他不是也接纳他们了吗?

晴明顿住脚步，在一棵冠如伞盖的树下停歇。

他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但人心本就不可能公正，情感总是会左右思想——那么，他对黑晴明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晴明微阖上那双苍青色的眼睛，扪心自问，如此相似却又不同的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知己、敌人……都是，也都不是，半身这个词，倒是出乎意料得恰当。

衣着繁复的阴阳师观察着幻境的构成，苍青色的眸子清澈而幽深，脑海中存留着某个影像逐渐清晰，而后那影像化为实体，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熟悉的背影，黑色的长发，紫色的狩衣，当对方转过身来时，晴明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

百鬼之中，有裂口女、无脸鬼之类的存在，背影美好，转身之时，却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人类心胆俱丧，作为一个阴阳师，晴明自问即使面对那样的景象也能够面不改色，但此时……

“……你。”

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失语了。

这大概是晴明失忆以来最为失态的时刻了，如果此时有个R级妖怪攻击他的话，没准可以将这位享誉京都的大阴阳师一举拿下，成功在历史上留下名号，可惜这儿是花鸟卷的幻境，在她倒下之前，无人可以擅闯。

晴明的神色变化很明显，黑晴明不明所以，挑眉道：“看见我出现，如此惊喜吗，晴明。”

……不，是惊吓。

银发的阴阳师神情激动：“谁把你化成这样?!”

——黑晴明的双眼及周围的位置有着极为浓重的紫妆，衬着那苍白的脸色，格外触目惊心。

幻境之中，出现假人也没什么稀奇的，直觉却告诉晴明眼前的黑晴明是真的，事实支撑着这个直觉——如果是按照他脑海中的影像来构建的话，怎么会出现如此……奇妙的妆容?

是的，晴明坚持用“奇妙”，而不是其他什么词来形容。

如果他知道有个说法叫“如魔似幻”，或许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黑晴明：“……”

和记忆一起回来的，当然还有审美观。

选择性忘记了失忆的自己是如何吐槽这眼妆的，黑晴明在接过花鸟卷递过来的脂粉后，认真地做了一番遮掩。在此过程中，一目连和花鸟卷的神色堪称一言难尽，但妖怪和他的观念不同可以理解，反正也不是化给他们看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连曾经和他是同一个人的晴明，好像也难以接受。

黑晴明不太愉快道：“你觉得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晴明已经冷静下来，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被毁了些的狩衣，以及裸-露在外的、新生的粉色皮肤。

他的心中，有无数想法不停生成和消失，半身曾提到的八岐大蛇、梦中出现的将神乐当做祭品的自己、童男汇报的草薙剑的失踪、消失的灵魂上的罪恶印记……真相呼之欲出，但脱口的却是：“——你自己化的?”

黑晴明的脸彻底黑了。

当然，由于脸上扑满了□□，看不出来。

晴明对此仿佛毫无所觉，迟疑道：“你现在……是清醒的吧?”

紫色狩衣的阴阳师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

青年的神色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修长而灵活的手指沿着脊椎往下，在后腰停住，准确地找到某个点，重重按了下去。

“嗯……!”

不受控制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妩媚，却在主人的意志下很快消散。

“还记得吗，晴明，你敏感的地方。”

黑晴明这样说着，手下的动作改为轻巧的揉弄，范围渐渐扩大，额头与另一人的相触，观察着他的神色。在灵魂意外栖息于晴明体内的时候，他在洗浴时，发现了这具肉-体的诸多奥秘——很有细细发掘的价值。

晴明茫然地喘息着。

犹如细细的电流在全身通过，带来难耐的战栗……明明自己触碰这些位置时，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呢喃，仿佛毒蛇的吐信，甜蜜而嘶哑：“原来如此，晴明，这样打败你，似乎别有一番乐趣。”

什么?

他在做什么?

苍青色的眸子恢复了清明，在晴明使力挣脱之前，黑晴明搂住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光滑的脸庞，道：“八岐大蛇已经缩回去了，你的同伴们没有危险，还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