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听这话慌神儿了。“好闺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姐姐不和咱们来往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早就不来往了，人家看不上咱们。”

探春瞪赵姨娘，骂道：“林家不是那样的人！人就是这样，爱挑拣别人脸上的麻子，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你什么意思？”

探春对上赵姨娘的眼睛，低声道：“你不能糊涂活一辈子，我这亲事其实是林家帮我牵线求的，我曾偷偷写信给她。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那么活一辈子。他们疏远咱们，不是看不上，不是瞧不起，恐怕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皇上还能管大臣家的私事？”

探春叹气，她和赵姨娘沟通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干脆直白道：“咱们家快败了！”

赵姨娘心里一沉，想着年前那场怪事儿，还有荣府财政吃紧的情况，有几分害怕了。

“太太们顾不得自己的时候，会管你？总之你听我的，闭上嘴，收好东西，防患于未然。”

赵姨娘深深的点头，用破旧衣裳裹好匣子离开。

探春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在铺展开喜服，脱骨般疲惫的躺在了炕上。

小蝉端着奶酪进来，笑道：“老太太特意给姑娘留的，香着呢。老太太说了姑娘明儿个出嫁忙，今儿个好生的补补。”

探春勉强笑了笑，起身用小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奶香浓郁，甜而不腻。

“这东西不好得，以前老太太得了都留给宝二爷的。”

探春还想再吃一口，听小蝉的话口里顿时没了滋味，丢了匙，吩咐丫鬟们分着吃。

小蝉和翠墨一听，欢喜的端着东西去了外间。

诗书不贪这个，一直陪在探春身边。

“姑娘有心事？”

“你们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庶女，能得了丰厚的嫁妆嫁进楚家那种人家已经是万幸了？”探春自嘲道。

诗书赶紧摇头。

“没什么的，我知道外头人怎么想。这样的日子我该满足，该谢天谢地，不应该去计较的。”探春摩挲着手指，思忖着王夫人的小动作。她贪聘礼的事儿老太太怕是知情的，以荣府的情况，恐怕是靠着这钱救灾。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有资格说什么？权当做报答养育之恩，可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求她，就别怪她会如她们今日这般去算清楚。

探春觉得自己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了，人与人之间逃不过算计，这几个女儿家也不过是给他们用来还债凑钱的工具。老祖宗的眼里只有宝玉，太太们有个自己的算计，琏二嫂子了而不用说了，只有大嫂子一个人心地是好的，却是什么都不管的老实人。老爷公子哥们没一个争气的，整个家族全靠着几个见识短的女人们撑着，苟延残喘不了几日了。

探春甚至有几分庆幸，她明儿个终于可以嫁人脱离苦海了。虽说楚家也不是好混的，却比这地方干净的很。

吹吹打打锣鼓震天，将新娘子的喜轿抬进了楚家。楚家大堂前贵客云集，因楚家老太爷和皇室以及英王的关系匪浅，满朝大员皇亲国戚多少都会给楚公一点面子，携礼参加楚公唯一的嫡孙的大婚；林如海和顾家父子也都到场祝贺。

探春出嫁之后，荣府的日子渐渐好过了很多，银钱供应跟上了，免不得又开始恢复往日的铺排生活。余下的银钱王夫人便交给王熙凤打理，王熙凤的病也渐渐好转，麻利的开始张罗着管家放贷。

快入秋的时候，黛玉的肚子挺到最大，里面的小家伙十分不安分。眼看着要临盆了，华氏和牛氏各自出了十几个丫鬟婆子为黛玉保驾护航。这是长房长孙的头一胎，全家的重中之重，什么要紧事儿都被搁在后头。连老太太的寿辰也没有大办，老太太极力主张低调，不要太热闹，免得吵到孙媳妇。

老太太的寿辰刚过三日，黛玉按例还像往常那般去老太太房里头陪聊。

华氏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的，亲自扶着黛玉坐下。“疯丫头，说你多少回了，不用来我这里定省，我知道你孝顺的。你瞧你，仍是天天来。”

“反正我也没事儿，来找老太太聊天的。再说大夫说了，我轻微活动活动有助于生产。”

“嗯，你总有理。”华氏假意训她，瞧着黛玉冲她努嘴，立马破功笑了。

这功夫有个小丫头往里探头，梨果瞧见了，悄悄地过去，小丫鬟和梨果咬了一会儿耳朵，梨果神色微变。打发走了小丫鬟，笑呵呵的从刚进门的丫鬟手里接过才做好的新鲜枣粉栗子糕送过去。

“有事儿？”华氏问。

梨果一顿，瞧了眼黛玉，笑着摇头说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