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桌后的老卜瑞思闻声抬头，“进来。”

正雨问道，“乐乐，找到了吗？”

老卜瑞思摇摇头，“别担心，已经确认过了没有可疑人员出入，那孩子一向活泼，一定是躲起来了。”

话虽如此，可是正雨并不觉得自己的心情能够安静下来。

门关上之后，老卜瑞思把椅子往后一移，对着桌子下面的小家伙道，“出来吧。”

蹲坐在书桌下面宽大空间里的，可不就是引发外面骚乱的徐乐么！

小家伙抱着腿坐在，带着婴儿肥的小下巴搁在膝盖上，他眨眨眼睛，小声问道，“爸爸走了吗？”

老卜瑞思一阵好笑，不过脸上还是一派严肃，“嗯。”

刚要爬出去，徐乐突然犹豫了下，表情十分纠结，“爸爸会不会很生气？”

老卜瑞思冷哼一声，“他不会生气，因为他已经快要急死了。”

“呜呜，爷爷！”愣了下，小家伙嘴巴一扁，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老卜瑞思好容易维持住的冷脸瞬间崩溃，一败涂地。

“哦哦，我的小乖乖，快过来。”这会儿老头儿也顾不上维持什么老爷子的威严了，忙不迭的把小孙子抱到大腿上，掏出自己的手绢，笨手笨脚的给小家伙擦起了眼泪。

“呜呜！”徐乐的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哗啦啦的流个不停，不一会儿就把老卜瑞思的亚麻手绢打了个透湿。

看着一向机灵活泼爱说爱笑的小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卜瑞思的心里就跟压了几吨的巨石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老卜瑞思本来就是寡言的人，这会儿为了哄徐乐，不一会儿就急出了一头大汗，只觉得舌头都快打结。

哭啊哭，等到徐乐小朋友终于勉勉强强停下来的时候，老卜瑞思已经快要虚脱了。

伸手扯一扯衬衣领口，老卜瑞思小心的问道，“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爷爷马上派人去干掉他！”

徐乐狠狠打一个嗝，拼命摇头，“不，嗝，没人嗝欺负乐乐。”

“那为什么哭？”

纠结的撕扯着自己的小手，小家伙努力将自己的眉头皱成一团，然后抽抽噎噎道，“是，是乐乐不好，呜呜，爸爸对不起！呜呜，爷爷对不起！”

然后，老卜瑞思终于在小孙子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描述中，发挥了超常的逻辑能力和想象力，总算是将事情的起因拼凑出来：

从徐乐小朋友主动要求跟着爸爸学画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小家伙年纪虽小，可是心思却十分敏锐，对人的情绪也很敏感，也渐渐地觉察出来，自己大概是没有办法达到正雨爸爸的高度了。

加上昨天爸爸又那样问了，小家伙在纠结了一天之后，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太笨了，辜负了爸爸的期望。

所以，没有脸见爸爸了。

听完之后，老卜瑞思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然后又是一大通语序混乱的笨拙安慰。

等到徐乐稍微平静一点了，老卜瑞思道，“乐乐，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知道么？”

徐乐抽抽小鼻子，闷声道，“是我的错，我做的不够好。”

老卜瑞思反驳，“当然不是，你已经够努力了。”

徐乐抬头，精致的小脸儿一片潸然欲泣，“可是，可是达伦哥哥跟弗拉梅叔叔学的很棒，而父亲也十分满意哥哥的进步，我，我，呜呜。”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中透进来，落到小家伙的眼睛里，泛起一片深深的蓝。

小时候不明显，而随着年纪渐长，徐乐身上的混血基因也开始明显起来。其中最为直观的，就是这一双在阳光照耀下轻易泛起幽蓝色光彩的眼眸。

就像一片深沉的大海，美得令人心醉。

老卜瑞思吻了吻他的眼睛，将小小的身体在怀中轻轻晃动着，道，“那么，爷爷问你，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徐乐毫不犹豫的点头。

“为什么喜欢，是怎样的喜欢呢？”老卜瑞思小心的斟酌着询问的方式。

“唔，”徐乐努力思考了下，然后道，“因为爸爸很喜欢，所以乐乐也喜欢。”

“呵呵，”老卜瑞思笑了下，吻了吻小孙子软乎乎的面颊，“所以，是因为爸爸，对吗？”

沉默片刻，徐乐小朋友十分羞愧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声道，“爸爸很厉害，想跟爸爸一样厉害，想跟爸爸在一起。”

“哦，我的小天使。”老卜瑞思都快要被小孙子的稚嫩的情感弄得心都化了。

“爷爷，”徐乐忐忑的看过来，眼睛中满满的都是羞愧和担忧，“可是我总是做不好，爷爷，爸爸，爸爸会失望吗？会不喜欢乐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