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13)

但是,就在我正得意忘形的时候,我的红娘角色被自己大大地演砸了一次。

那是毕业后第二年,我在一家外企做推销主管。对桌的阿琴悄悄告诉我她颇喜欢新来的宏仔,希望我能代修栈道,助架鹊桥。

这本是我平生乐事,自然义不容辞。当日中午,我约宏仔午饭,远兜远转:“有这么三个女孩子,一个貌若天仙,倾国倾城,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是男人都会在第一眼爱上她;一个丑不忍睹,看一眼做恶梦,看两眼要呕吐,看三眼再也不愿做人;还有一个中人之姿,出了门不至于吓坏人,也不会被导演追着跑。你会喜欢哪一个?”

宏仔笑嘻嘻看我一眼:“女孩子,不必太漂亮,自己看着好就是好了。我当然选第三个。”

我再问:“有三个女孩,一个富可敌国,豪门千金,位高权重;一个出身贫寒,身世可怜,就差没有饿死;还有一个小康之家,买不起劳斯莱斯,也不至于安步当车而已,你选哪一个?”

“还是第三个。”

“第三问:有三个女孩,一个大智大勇,女诸葛再世,能力出众,典型现代女强人;一个只比弱智好一点,什么也不会做,二十多岁了还要父母陪着应聘工作;还有一个没什么大智慧,但足可自力更生,你选哪一个?”

宏仔笑得更欢了:“不用再问了,第三个,还是第三个。你不必再套我的话,我一进公司就注意到你了,我爱的,正是你的普通!”

我大惊,为之结舌:“什么,我?”

“不是你吗?相貌平平却有独特气质,出身平凡但自力更生……”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不敢说了,只觉头大如斗,嗫嚅半晌,终于霍然站起,推开餐具抱头鼠窜。

那天晚上,我发誓再也不给人做媒。

但是,不到半年,我便故态重萌了,理由很简单:事实证明我的媒做得还是成功的,只不过主角略有更动——宏仔彼时已经成了我的男朋友!

这之前,我曾向他提出条件,在没有令阿琴改变初衷之前,不可暴露我们两人的关系,免得伤及我与阿琴之友谊。宏仔说,这个简单,他自会搞掂。

隔了几日他替阿琴看手相,煞有介事地说:“你的白马王子,不久便会出现,从今日起你要留意下雨天,那天你不必带伞,也不要找人陪,一个人走在街上,会有一位穿黑衣的绅士为你打伞——那便是真命天子!”

阿琴信以为真,自此便天天等待下雨。结果还真的让她等着了——对方也是我们同事,姓程,正是宏仔同事,据宏仔说,老程已经暗恋阿琴多日。原来他也是在替人做媒。

那好,咱俩既是志同道合,便更要联手并进,将做媒事业进行到底。

儿子满岁生日那天,我代吹蜡烛,宏仔问我,可许了什么愿望。

我答:今生宏愿是可以促成99对鸳鸯,果然如是,那么第100次机会仍要留给自己,来个潇洒第二春。

哈,那时只怕我已有99岁高龄了吧,不亦乐乎?

第8章 你在我心里订了位

一杯咖啡,一具电脑,一部旧唱机,这便是我全部的生活内容,从物质到精神。

我非常满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他喜欢做的事,随心所欲安排做习,而仍能维持衣食无忧。

其实秘诀很简单:我爱我的工作——给各杂志社画版,为出版社设计封面,偶尔接几件广告创意,都是不须特别费心而又薄有报酬的工作。当然,前提是要我自己愿意。裸女与汽车我是不画的。

如果在不想工作的时候又恰好接到朋友电话邀请茶聚,那就更加十全十美。

而顾海空正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又懂得情趣的难得的妙人儿。他总是在我最希望陪伴的时候打来电话:“丹青,粉巷新开一家海市蜃楼咖啡屋,要不要出来给它打分?”

西安大小茶秀咖啡屋都是我与顾海空常去之地,当下我收拾了画具,然后把自己脸蛋当画板细细涂抹,一个小时后方终于出发。

海空比我早到,看到我的新装,照例礼貌地喝一声彩,却又忍不住揶揄:“如果你肯把化妆换衣服的时间心力匀一半到画稿上,也许早已成为著名画家而不至仍做一藉藉无名的画版员。”

“只要仍能赚得到面包牛奶又有什么分别?我宁可做好吃懒做的画版小辈贺丹青,也不想做穷困潦倒的名画家梵高。”我对答如流。

难得海空倒也赞同:“也是,你的收入又何止可以买到面包牛奶?”他递茶谱给我,“喝什么?蓝山咖啡?”

“我说过一百次了,西安根本没有真正的蓝山咖啡。”我说着大动作转身,正正撞到给海空送咖啡过来的服务员,整杯热咖啡都翻倒在我身上,一套价值上万的莲娜丽姿裙装立刻变成抹布,而我的手也已经红肿如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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