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27)

他一天天地憔悴了,我深深担心,给他买来各种补品,照着菜谱煲汤,他会错了意,欲求更加急切,任我婉辞力拒一概无效,如果僵持得太厉害,他就会红着眼睛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不给我你会后悔的。”我心一软,也就顺从了他。

对我而言,每个夜晚都是世界末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我,那只是迟早的事。同他在一起我是快乐的,但快乐就像写在水上的字,漂走了就不留下一丝痕迹,我总觉一切都恍惚若梦,即使我们拥抱得再贴近也仍然觉得远,觉得虚幻。

我更加努力地工作,赚了钱就陪他下馆子,逛名店,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明知自己给他的其实是鸦片,但是没办法,我同他都已经上瘾了,他离不开享乐,而我,我离不开他。我只有用钱,大量的钱来留住他。

他迟早会离开我的,一切都只是故事,我每天这样提醒自己,于是更加抓紧自己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绝望地,痛楚地享乐。

我们是相爱的,爱于我有如鸦片。

夜里,我抚着他裸露的背,这样年轻,这样原始。我无故地落泪,心变得柔软而敏感,不堪一击。我想起南京路上的初遇,多么遥远而可爱,那时他是纯良的大男孩,说话会脸红,听到我有BP机竟然惊奇地瞪大眼睛,但是现在,他自己也配了手机了,当然,是我给的钱。我的钱害了他,我的身体害了他,是我使他堕落。

我的泪滴在他的肩上,我用手指点一点送到唇边,是凉的,咸的。

毕业将即,程告诉我他们全班要去外市实习,为期一个月,他说:“我的终考成绩不理想,幸亏平时成绩一向不错,如果实习单位的评语好,也许还可以补救,不然,怕分不到好单位。”

是我害了他,我明白。

程走的第二天,我搬了家。然后,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联络新的场子。他迟早会离开我的,不若我先离开他,在大学的最后时光,我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度过。他就要毕业了,然后他会有一份很正当的工作,会有正当的交际,也会正当的……恋爱。

我消失得很彻底,整整两年,我没有见过程。开始还有旧姐妹告诉我,程曾到舞场找过我,她们很合作,一致回答我已离开上海。后来便再没有听说他的消息了。一个姐妹对我说,她曾经问过程找到我又怎么样,会不会娶我,程说可容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计较这些,那个姐妹便骂了程,骂他虚伪,骂他没男人气,骂他如果真心爱我就不会对我掉眼泪。那姐妹恨恨地说:“我们做舞女的,对客人笑是职业,对爱人哭却是幸福。他是个大男人,不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流眼泪,还要对着你哭让你安慰他,敢做不敢当,再委琐没有了,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我叹息:“你不会明白,他坏,也是因为我。”

“但是现在你已经做圣母使他从良,你可以安心了。”那姐妹不屑地说,吐出一个十分规矩的烟圈。

我随意地一伸指,准确地穿破了她的烟圈,“但是一个舞女的爱,除此又能怎样呢?”

无论如何,我是爱过的,即使他爱我不如我爱他,但他毕竟也曾痛苦纠缠过,他曾为我堕落,如今又因我而回归正轨,我总算在他的生命中出演过一个重要的角色了。

我依然上班,依然快乐地做舞女,依然兴致勃勃地编故事。一天,有个叫做西岭雪的女子找到我,她问:“舞女,也会有爱情么?”

我不以为忤,很认真地回答:“我爱过的,要不要听我的故事?”

我对她说起程,仿佛在说我的前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那一切也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第13章 最佳拍档

阿甘是我的客户,但我们相识的地点却不是在佳乐的谈判桌而是在中纺的酒会上。

那时我刚刚调升广州佳乐电脑制版公司中山分公司经理,由于成功地替中山纺织厂设计制作宣传样本而被邀请参加他们的年终酒会。席间,中纺的厂主黄老板向我介绍阿甘:“甘先生来自香港,名片上职位是香港成衣中山分部主管,私下里我们都叫他‘靓女帮’帮主,最大本领就是讨女孩子欢心,西小姐,今天我请阿甘做你舞伴,希望玩得开心。”

阿甘忽然夸张地惊呼:“西小姐,西小姐,哈,其实我们早应该认识才对。”说着邪邪地一笑。

黄老板不解地看他,阿甘解释:“你看,她是西(稀)小姐,我是甘(干)先生,我们可不是天生一对,最佳拍档?”说得周围人一齐笑起来,发现新大陆般纷纷嚷着‘稀小姐干先生’。我微笑,向他伸出手去:“久闻‘香港成衣’大名,我们的确应该早点认识,希望我们可以做生意上的最佳拍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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