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46)

这身行头,怕要两三万才拿得下来,她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套在身上,好象要去参加学校露营。

我心中有数,难怪何真急于甩掉她,我有这样一个大手笔的女朋友,我也吃不消。但是老何一个月不过半万收入,拿什么来供养如此风流洒脱的一个尤物呢?

狄可馨对着我嫣然一笑,眼光里充满揶揄。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瞠目结舌地瞪着一个陌生女子细看,像不像色情狂?我自嘲:“你的样子像中学生,我在想带你出来喝茶会否令人怀疑我轻薄无知少女。”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黄熟梅子卖青?”女郎嘻笑,口气越发揶揄,“有规定说27岁的女人不可以穿球鞋仔裤吗?”

“27岁?”我小声惊呼,良心做证,绝不全是造作,“你的样子看起来顶多17岁。喂,拿身份证出来看看。”

她笑嘻嘻,递我一张名片,制作精美,中英两种文字,写着“round dancing(圆舞)”杂志总编。

总编?我吃惊,再没见识我也知道,现在做网络杂志的都是打工皇帝,普通编辑的收入也可以抵过我一个月推销提成。总编!难怪她可以穿三宅一生背卡蒂亚!

我在心中默念何真给我的贴士:狄可馨,职业女性,闽南人,独居杭州,在上海一家网络杂志工作,未婚。完了。

现在我知道,何真存心平淡,不愿承认婚外女友的不凡。我在心里暗暗跟老何发狠:现在暂时让你轻松快活,等你蜜月回来要你好看!

想到蜜月,倒提醒了我这次来见狄可馨的目的,我在心中字斟句酌不知怎样开口,最后也只憋出一句:“喝什么?”

她笑笑,拿起茶谱研究了一回,“天目雪蕊吧。”

喝茶也是这样清雅。我点点头,老老实实叫了杯苦丁,然后清清嗓子开始演说:“狄小姐这样高贵,一定认识很多朋友。”

狄可馨看着我,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我莫明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这样好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止了声,可是唇边眼角却全是笑意。她说:“你的样子,哈哈,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样子好笑,只是,哈哈,像黑社会开谈判,哈哈……”她苦忍苦忍,却还是忍不住,终于推开茶杯伏在桌上大笑起来。

说实话我实在不觉得穿西装有什么好笑,可是她笑得是这样痛快,让我不由自主地受感染,也就咧开嘴跟着一齐笑,一旦笑出,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的确有些可笑,也就一发而不可禁,两个人相对大笑,越笑越欢起来。

及至笑停了,两个人互看了看,又想笑,虽然努力忍住,刚才的陌生隔膜却全然消失了。

可馨抿一抿头发,还是笑笑的,声音却已经柔和许多:“何真常同我提起你,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不该这样笑你的,对不住啊。”

一个女人,到底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变出几种模样,我有些悻悻。笑我是因为我可笑,道歉却是因为爱屋及乌。我看看表,十点十五分,距离晚上开船还有整整九个小时。难道我就坐在这里让她笑我9个小时吗?只怕我肯她也未必肯。

我硬着头皮重新换过话题:“你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搞文的是不是多半能喝酒?”

“当然是茶。”可馨略带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要不怎么会约我来茶馆呢。对了,何真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什么?何真说我有事?”我大惊,几乎没急出一头汗来,一口茶堵在喉咙口,噎得不断干咳。真是,喝水也能咽着,说的就是这意思吧?我在心中大骂何真,撒这样弥天大谎也不提前与我通通气儿。

昨晚他找我,说替我约了狄可馨,让我想办法缠住她,直到晚上7点以前不可让她离开我视线半步,以免坏了他的好事。记得当时我们哥儿几个都觉得他有些缺德,可是何真说得可怜:“我本来一直打算同她说清楚的,可是没想到婚期提前,我愣是没找到机会。你们不知道她那个性,被社会宠坏了的女强人,她要是知道我结婚,非大闹礼堂不可,她会觉得在婚礼上当众拉着我跑开是一种浪漫,都是港台肥皂剧害的。我跟你们说,我是真怕她,这分手的事儿我会跟她说,但是要等我结了婚旅了行生米做成熟饭以后回来再跟她慢慢说。到那时她闹也没用,就不会闹了。”

怎么办?没说的,谁叫我是何真从穿开裆裤一直玩到大的铁哥们儿呢,所以明知这事儿棘手,也只得一力挑了。我本来还想着,何真只是推拖没时间,让我带姓狄的到处转转玩玩,大不了被她宰两刀请她吃回西餐买件连衣裙什么的。可是看了她那一身行头,嘿,我吓得舌头都不敢伸直,我陪她逛街,我倾家荡产了也陪(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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