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处的紫色已经蔓延到了指尖, 这明显就是中了七日散的特征，等五个手指的紫线全都蔓延上去，那便离毒发身亡不远了。

他的预感实现了，果然，美好的事务从来都不会在他身边停留太久, 上苍从来都不曾眷顾过他。

不过或许是因为一直惶恐着的东西，已经被证实了，杜明此刻却并没有几年前那么绝望，心里反而出奇的平静。

“你看到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快走吧，杜明，你易容术那么高明，没有我你一定能逃出去的！”

见杜明看到了她手心处的紫线, 胭脂眼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随后她便有些焦急的催着杜明离开。

在刑场的时候，她无法阻止对方为她冒险，可这个时候, 她必须让他离开，他们之中总有个人应该好好活下去的不是吗。

“逃出去做什么呢？你觉得没了你的人生，还有什么觉得眷恋的吗？”

看着胭脂焦急的模样，杜明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他缓缓的开口说道，声音显得无比的干涩沙哑，像是几日都未曾喝过水一般。

听到这话，胭脂手上的动作一顿，全然愣在了这里，她抬头望向杜明，却只见对方正直直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

张了张嘴，胭脂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说活着总是好的。

可想起自己过往的人生，这样的话她却有些说不出口，活着……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的好吗……

“胭脂，你知道的不是吗，于我们而言，活着不过只是日复一日的痛苦，死了……才是一种解脱……”

杜明这话并不是在哄骗胭脂，他心里真的是这般想得，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无休无止的黑暗每日每夜都在侵蚀着他。

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男孩早就已经消失了，留下的是个让他自己都有些厌恶的冷血杀手，这样的人生他早就已经厌倦了，唯一停留的理由，不过是多年前冬日里的那抹温暖。

现在曾经的眷恋也要走了，彻底的消失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坚持下去呢。

与他追逐多年的阳光一起共赴黄泉，或许是他这短暂的一生最好的结果。

“杜明……”

望着杜明的眼睛，胭脂微微张口，想要再劝说一下，让他离开，可看着那与她一般无二，深沉痛苦的眸子，到了唇边的话忽然又被她咽了回去。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眸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她伸出双手，抱在杜明的腰间，脑袋靠在对方的胸膛之上，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怀中的温度，杜明面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作为被严酷训练过的杀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笑过了，便是曾经，他也几乎很少笑。

他本以为他早就忘记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可现在他才明白，不是他忘了那种感觉，而是一直以来，他都错过了让他能笑出来的人。

不过好在，如今他找到了，而且，再也不会让对方离开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就像是那年冬天，他们彼此许诺的那样，谁也不许抛弃谁。

那次的誓言，他们并没有守住，可这次，没有人可以再分开他们了。

牵着胭脂的手，两人回到屋里，杜明拿起了放在桌上仅剩的两颗霹雳子，把其中的一颗递给了胭脂，另一颗则是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霹雳子是他从地下世界高价收购得来的，愿意本是用来阻拦官兵的，不过这会倒是也正合用。

从包袱里拿出一对火石，将准备好的蜡烛点燃放在床边，杜明和胭脂慢慢的靠在一起望着门外，那繁杂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见了。

杜明知道，这是官兵追来了，他们的动作倒是够快的，

不过想想也是，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的压力绝不会小，格外卖力些倒也正常。

默默的想着，杜明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胭脂，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官兵还没有推门而入的时候，便将霹雳子放在了蜡烛之上。

那黑色的细线很快就被点燃，闪烁着点点的火花，随意的把这价值昂贵的东西扔在了屋内的木材之上，只听噼啪一声巨响，火光便迅速的蔓延了开来。

躺在杜明的怀里，胭脂看着那有些朦胧的火光，望着屋外那刚刚冲进来，却明显被这汹涌的大火给吓到的官兵，心里忽然无比的平静，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幸福，不过她想，或许现在这种感觉，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幸福了吧。

不是在冰冷的刑场，不是自己孤独一人，四周又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温暖的火光，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在梦中一般，像是老天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