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说着，想起连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了个纸箱就离开的前首领，以及对方临走前对自己说的“以后在森先生手下也要努力工作”，就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森鸥外这时候也缓过神了，他扯出一贯以之的假笑。

“织田首领真是的，何必连夜离开呢？”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似是而非的叹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伪造文书连夜篡位呢。”

不过幸好他有藏一手，联合了某只小狐狸当见证人。

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出去，就见身边的墨镜下属埋着头，神色更是肃穆。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男人说道，“织田首领今早离开的时候还特特命令在下等人从今以后为首领肝脑涂地死而后己，这是我们亲眼见证的事情！”

男人坚定着脸，立刻就阴谋论了起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在您面前嘴碎了吗？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彻查下去的！”

森·嘴碎·鸥外抽抽嘴角，挥挥手让他下去。

“不，并没有这回事，你先下去吧。”

墨镜男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首领的命令下也只得先行退下。

人还没走，森鸥外就听到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

这个时候到来的是谁不言而喻，他挑眉，双手插在兜中看向来人。

“怎么样，太宰君？”

太宰治明知故问：“森先生说什么？”

森鸥外知他在装傻，也不追问，耸了耸肩。

首领办公室中属于织田作之助的东西已经连夜带走，森鸥外抚摸着深色的书桌，往日坐在这面桌前的总是那个红棕发色的男人，带着与黑手党截然不符的气质坐在这里。

事实上，在成为这个组织的医生之后，织田作之助也不止一次地同他抱怨过成为首领真是一件令人疲惫的事情。

往日他只把这话当做上位者若有若无的试探，但在昨日织田作之助再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提出如果认为当首领太累的话，可以找个人与他一同分担压力。

然后织田作之助便看了过来。

男人的眼中依旧是连他也看不懂的情绪——森鸥外摸爬滚打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再心机深沉的人只要一看他就能将对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但在看着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却半分也猜不出对方的意思。

这种时候也不是经常的，但往往在一些重要的时候，男人会露出那种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嘴上却说着想吃咖喱饭之类的平平无奇的话语。

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真的要吃咖喱饭，但当他去想织田作之助到底有何深意的时候，却往往难得其要，甚至猜错对方的心思也不是少见的情形。

所以他说，织田作之助是一个心思极深之人。

而这个心思极深之人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看了过来——当时森鸥外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干笑着试图岔开话题。

[‘不，我觉得森医生说得对。’]织田作之助在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这样说道，[‘不过与其找人来分担职务，不如找个人将这个首领之位一起接过去好了。’]

最可怕的是在这样说的时候，男人没有任何说笑或者试探之意，反而让人感到细思恐极的认真。

[‘如何？森医生对这个位置有兴趣吗？’]

森鸥外登时就卡壳了。

他半点没停地打哈哈说这怎么可能呢，一边催着爱丽丝赶紧打断对话。

——爱丽丝是他的人形异能，虽然因为设定问题总是与他闹些小脾气，但在大事上还是与他一条心的。

于是金色长发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就哒哒地跑过来，自来熟地趴到织田作之助腿上。

“作之助在做什么？”

她仰起头明知故问。

织田作之助对幼崽这种生物抱有极强的亲和力与宽容——虽然依照平时的行为来看他已经是个宽容到没底线的人了——于是就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发，说我在问森医生要不要来当首领。

森鸥外当时就吓得心头一跳，就见爱丽丝鼓起嘴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金发的幼女认真极了地盯着织田作之助，[‘首领不是作之助吗？才不要让林太郎这种人当呢！’]

织田作之助就嗳了一声，问爱丽丝[‘为什么’]。

金发女孩子丝毫没有自己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的自觉，只摇着脑袋说不行，为了辅证森鸥外不行（？），甚至说出了“还不如让爱丽丝来当呢”的话。

然后就见织田作之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知道了。”

他利落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迅速翻到最后放在爱丽丝面前。

然后他迅速地掏出印泥抓起爱丽丝的小手，在最尾的地方摁了个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