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发之前忍足就将什么都想好了。那时在路边的小食档手冢问他，你想好了吗。其实忍足早就已经作出决定。以前的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厌倦争斗不休。他从来也没真正想过要去淌这趟混水。

迹部没有答话，他的视线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长久不语。

那个侧脸没有任何表情，手冢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打出事之后，迹部就没有再提过忍足的事，也没有到医院去看过他。手冢想，无论如何迹部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

“但是，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说忍足，爸爸……真田让我看着他，那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迹部想起以前闲聊时，忍足说过的话，他说，总有分寸。他知道忍足不是为了这个而回来的，他压根不是那样的人。迹部摇头。

手冢盯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迹部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他只是摇头，然后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将手中空的奶茶杯子丢进附近的垃圾箱。

手冢凝视着那个背影：“迹部……”刚才他说了很多，但是迹部却说得很少。也没有明确的表态。

迹部却没有转身，他只说：“你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很多事情，他确实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嗯。”手冢点头。

在等待最后交接的日子里，手冢没事的时候，就去找迹部。他时刻都和迹部在一起，几乎寸步不离。他们离职那天，将配枪交上去的时候，迹部觉得手冢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迹部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但是转过天下午，手冢再去找他的时候，迹部却不在，他那幢房子里有工人走来走去，进进出出地在搬东西。手冢吃了一惊。

但继而听到脚步声，迹部正从楼梯下面往上走。

一打照面，手冢又吃了一惊。

迹部转了转手中的钥匙圈，微微偏了一下头：“去剪头发了。”

手冢看着他，迹部把头发剪得非常短。

迹部说：“进去再说吧。”他给手冢倒了一杯酒，“我把房子卖掉了。”他说，“现在的情况，恐怕负担不起。”

手冢仔细地望着他，迹部在卖了警局公积金的房子给慈郎还债之后，就再没有过固定的住所，但这一两年他搬到这里之后，曾经和房主谈过，预备慢慢分期付款，把这里买下来。“你现在很需要钱吗？”手冢问他，这是一笔不小的钱，手冢暂时想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而何况房子卖了，他要住到哪里去。

迹部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些年他确实很少在一个地方长住，住久了，总会有感情。有了感情，就离开不易。他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还维持着忍足在时所布置的模样。

很久之后，他说：“我需要。”

手冢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迹部显然不想说。他啜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迹部实话实说。

手冢盯着他，却不说话。

“怎么，怕我自杀？”迹部忽然开口问。

手冢的酒杯顿在桌面上，叮的一声。

“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担心这个吗？”迹部笑问。

手冢没有直接回答他：“那你会不会呢？”

“不是没想过。”迹部笑一笑。

手冢凝视他半晌，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有时你这样直接，别人和你一起，压力真的很大啊？”

“知道。”迹部略微俯头，很久之后，他说，“但是改不了了，都这么多年了……”

“这些日子闲下来，可以有时间把发生的事，仔细想一想。你知道我经常想到谁？慈郎，最近总是想起他。到这个时候，我反而更容易理解他那时的心情……”迹部说，不管究竟孰是孰非，结局已然酿成。无可挽回。

手冢想说话，迹部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但也就是想想，一瞬间掠过脑海，仅此而已。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另外——”他瞅着他微微而笑，“我怕你会哭啊。你哭起来好难看的。”

“所以……先帮我卖房子吧。”迹部放下酒杯。他现在需要一个好的地产经纪。

“好。”手冢颔首。

房子顺利卖出去，和经济人签完字，新住户一周后入住。手冢问迹部他去哪里，迹部抬头，手冢直言不讳，现在这个时候，他不希望看见迹部一个人待着，他希望迹部暂时搬来和他一起住，如若迹部不肯，手冢想，那也没关系，他就去他那里住。只是不知迹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没有找到新住处。

迹部在夕阳下望着他，望了片刻，然后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