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7)

爹爹给她定下这门婚事,是说早前见过柳致远,确实无论相貌谈吐都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柳家祖上虽是远洲有名的书香门第,但眼下已大不如前。近年来朝中日益**,科考场中若无关系能难入围。柳家没落多久了,哪里还能在朝中能攀得上什么人情关系?

苏家却不同。

苏家在朝中算是有些隐晦人情,亦能用在柳致远身上。苏锦若是嫁去柳家,虽是高门低嫁,但柳家只要明事理,便会善待苏锦。

而柳老太爷也确实在爹爹面前拍胸脯保证过,他与老太太都定然拿她当亲闺女照看。

祖母那时想,佛堂解签,道士算命,外来的番僧都说过她命中带了富贵,或许,指得便是她日后的夫婿。若柳致远有出头一天,他们夫妻二人又是年少时便相互扶持,那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苏锦日后也能在柳家过得顺遂。

父母之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嫁去柳家,是爹爹和祖母为她计深远。

初到柳家时,她也曾怀了少女心思,从平城来远洲的一路上,对素昧蒙面的柳致远期盼过。

但新婚夜时,柳致远眼中的厌恶和憎恨,她花多少时间都改变不了。

她嫁去柳家的三年,越渐想明白一事——她命中富贵与否,都应与柳家无关。

所以柳致远有无高中,她其实都并不关心。

苏锦放下茶盏,不知可是寺院中的茶香更易让人静心的缘故,早前听陶敏提起柳致远高中时,她心中稍许有的波澜,也很快在半袖茶香中很快淡去。

“去寻舅母和姨母吧,勿让她们再等了。”苏锦转眸看向陶敏,美目顾盼,如韶光明媚。精致的五官又似镌刻一般,于明艳动人里带了几分亲近与温婉。

陶敏一个女子,都不觉看呆了眼。

稍许,陶敏在心中更正。

应是柳致远瞎了眼。

……

出禅房的时候,苑中的雨尚未停歇。

白巧正同陶敏的婢女在苑中说着话,见苏锦与陶敏二人出了禅房,两人便各自撑了伞,快步迎了上来。

屋檐下,陶敏一面等候,一面朝苏锦叹道:“这稍后,只怕要在寺中用晚饭了。”

王惠氏惯来信佛,每回来寺中都会待上好些时候。清和寺又在城郊不远处,在寺中用过斋饭再回府中也来得及。

陶敏是王惠氏的儿媳,知晓这顿斋饭是躲不过了。

苏锦笑了笑,“清和寺的斋饭远近闻名,有不少人都是慕名前来的……”

她倒与旁人不同。

陶敏心中不免唏嘘。

她并非是嫌寺中的斋饭不好,只是菩萨的饭惯来要吃三碗才算心诚,可那盛饭的师傅回回见了她,都说她面相带善缘,也因得要广结善缘,每次都给她盛上满满一碗。

她也知晓那师傅是好意,可她一个羸弱女子,饭量能多到哪里去?

可这寺庙佛堂的规矩,菩萨的饭,若是盛了,便要诚心吃完,她心中叫苦不迭,也不知这大师眼中的众生平等去了何处……

苏锦忍俊:“那稍后让人先去明和斋走一趟,给打斋饭的师傅提前说一声便好,大师必定不会为难你。”

陶敏眼中微讶,悄声道:“还能如此?”

难怪她回回都见苏锦都淡然端坐,不急不缓,原是有法子的。

苏锦笑笑:“放心吧,大师会慈悲为怀的。”

不过陶敏却轻声叹道:“只是,我怕母亲介怀。”

苏锦支招:“那便让白巧去说,舅母就想不到你头上了。”

陶敏遂也启颜,眉间的愁色少时间便去了八。九分。

也恰好白巧和陶敏的侍女撑了伞来。

两人便一面亲近说着话,一面从禅房往寺中另一方向走去。

******

见她二人离去,柏子涧才从樑后绕回了一侧的禅房处。

这禅房就在先前苏锦待的禅房隔壁。

禅房中,两个锦袍男子正在案几前对坐。案几上放了棋盘,黑白棋子各执一方,显然已下了些时候。

柏子涧折回时,柏炎正好落子。

柏子涧拱手道:“侯爷,探过了,方才隔壁禅房确实只是两个妇人,苑中也只有两个丫鬟婢女跟着,并未旁的可疑之人。”

柏炎瞥了眼柏子涧,原本平淡的眸子里稍微滞了滞,遂又起身踱步至窗口处,目光瞥向先前那道身影。

京中的世家贵族多豢养心腹侍卫,这些侍卫也大都随主家姓。柏子涧既是柏炎身边的心腹侍卫,亦是柏炎在军中的副将。

此番大军凯旋,班师回朝,柏炎在朝中告假两月,离京来远洲处理私事。正好借这清和寺做掩蔽,与安阳侯世子陆朝安见面。

当下时局不定,国中诸多势力暗潮涌动,柏炎与安阳侯府私下碰面之事不宜让外人知晓。安阳侯世子陆朝安也是从百里之外的滔洲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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