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附近也有一条河，由于靠近工厂，那儿成了废水排放和垃圾堆放的地方，几根稀稀拉拉的芦苇要死不活地趴着，从那经过的人都是皱着眉头屏住呼吸，一不小心被脏水溅到还要咒骂几句。

莉莉还曾经抱怨过，社区里的人投诉了很多次都没有人来管理，弄得她上学都要绕路。

于是，他对于河和芦苇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了脏乱恶臭上。

如果今天没有看到这个景象的话，他的印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斯内普侧过头。

奥莉薇亚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景色，闪灭不定的荧光将她也染上了一层奇特的光晕，仿佛她的身体也在散发着微光。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享受般的满足笑意，他经常能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在天文塔上，无论看了多少次星星，她都会像是第一次看到一般发自内心地欣赏赞美。

他还曾奇怪，既然觉得星空美丽，为什么她对天文课这么敷衍。

奥莉薇亚振振有词：“当我抬头的时候，我只想单纯地说一声好美，并不想去知道哪颗是火星，哪颗是金星，他们的位置代表了什么——这会影响我欣赏的心情。”

她总是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理论。

“希望当你需要用上这些知识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种纯粹的欣赏精神。”他记得当时是这么讽刺的。

“不是有你嘛。”她不以为意地笑，“你知道就好啦。”

——她是真的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为什么……”

“嗯？”

奥莉薇亚扭头，斯内普才发现他居然问出了声音。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

脑子一乱，他脱口道：“为什么白天看到这个……想带我过来？”

奥莉薇亚楞了一下，看到斯内普绷紧的忐忑表情。

要说为什么的话……她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说之前带斯内普去美国是为了开阔他的眼界，让他增长见识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习惯了在发现每一处风景的时候想着分享给他。

非要追究原因，大概是……她想要看到他亮起来的眼睛和翘起来的嘴角吧。

那会让她从风景中获得的好心情变得更好。

出了一会神，奥莉薇亚慢慢地笑了起来。

“之前我问你对你来说什么算是不错的体验，你的回答——”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两人对视着，互相都能看到对方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来的点点荧光。

奥莉薇亚笑着说：“这么高的期待，我想，要努力不让你失望才行啊。”

斯内普有种矛盾的感觉。

快乐的情绪像是河水满涨，与此同时却似乎又有什么沉浸了下去，空落压抑。

不满足。

奥莉薇亚的话固然让他高兴，但他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心底隐秘的渴望召来了他对自我的克制和耻笑。

够了，你这个贪得无厌的穷鬼！

“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奥莉薇亚又说。

“什么？”明明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斯内普还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这个嘛——”奥莉薇亚拖长了声音。

斯内普察觉到她的语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放轻的尾音里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且难以形容的弯绕曲折。

他莫名地有些脸热。

然而话音一转，奥莉薇亚冷不丁地问：“你知道这些萤火虫为什么闪啊闪的么？”

“……”一听到她这种风格的问题，斯内普就忍不住翻白眼：“就算我说我不想知道，难道你会不说？”

反正每次她给出的答案基本上都是逗他玩的。

套路走多了，他都能总结出经验来了。

奥莉薇亚微笑：“斯内普先生，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样回答。”

背后一冷，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追求人家的斯内普立刻端正表情：“为什么？”

奥莉薇亚满意地开始解答：“萤火虫靠闪动亮光来进行求偶，这些在飞的，都是正在追求雌性的雄性萤火虫。”

“也就是说——”奥莉薇亚看着斯内普，“它们每次闪一下，都是在说——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斯内普怔楞住。

奥莉薇亚轻笑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心跳瞬间加快，斯内普从她那带着笑意的一瞥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他不确定她这话是一种暧昧的暗示还是只是随口的调笑，但他无法控制地嘴巴有些发干，血液流动的加速让耳膜都鼓噪起来。

“我……”声音在出口的时候带着抖音，斯内普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水下收回去的那只手，壁炉前跳跃着火光的脸……还有——火车上推开门时，那猝不及防转过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