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

1945年的4月，日军为了占领湖南芷江飞机场并保持湘桂铁路（长沙至南宁）、粤汉铁路（广州至武昌）的畅通，兵分四路进攻湖南省西部。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湘西会战”的国军与日军最后一次重大战役。当时，中国方面虽然知道了日本人的作战计划，但在实力不足的状况下，仅能调集部队进行防守。由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指挥第三、第四方面军，第十集团军进行防守作战；此外，中美联合空军也对国军进行了有力的空中支援。

就在5月初，虞啸卿的军部接到命令，作为湘西会战的预备队，准备调往湖南。而湖南正是我们虞大铁血的老家，在接到这个命令后，他不由得不壮怀激烈、踌躇满志。是啊，如果能在家乡父老的面前，击溃日军，夺回失地，那该是多么地荣耀和自豪啊！只怕是与岳飞岳爷爷也可有一比了。

当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其实虞啸卿的部队上，人员物资尚未补充齐备。但我们的虞大少是不会顾忌这些的，他已传下令去，要求全军必须于上峰指定的日期开拔，任何人都不得拖延和违背。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几天。

在那几天，我不断地接到兽医来报，说是军需总管带信回家，要茉莉尽快收拾行囊，准备随部队一起赶往湖南。他想送她们娘俩回他的湖南老家，与他大老婆住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心乱如麻，如果茉莉真带宝儿离开禅达，我也要像迷龙一样跟着一起过去吗？当然，我不会真像迷龙这样，抛下弟兄们不管，可是一旦失去了茉莉和宝儿，那种痛苦和失落，简直让我无法想象。

在部队即将启程的前一天，我忐忑不安地来到了茉莉家的小院。心中想着，哪怕是为了最后看一眼茉莉和宝儿，我也必须得来。这可能是最后的时间了，我不想再放弃最后见她们一面的机会。

（二）

日已过午，正是暮春的下午。我刚跨进院子，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对话声。看来，今天真的不巧，她家的那位老兄正好在家。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还没有收拾？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的，我前两天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传出来的是军需官的声音。

“我不想走，我就留在禅达，哪儿也不去。”这是茉莉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这事情恐怕由不得你做主。这次我们军调到湖南以后，只怕是都不会再到云南来了。你当然得跟我一起走，我会在半路上派人送你回我老家。家里有房子，还有我爹娘都在，老大，还有她生的两个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我也好集中精力照应着。”军需官说到。

“要走你走好了，我不去湖南，也不会和你大老婆住在一起的。”茉莉说完，也不去看他，拿起了针线筐中未做完的活计，埋头做起了针线。

“我的姑奶奶，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不跟我回老家，你一个人在禅达怎么活？只怕是我走了后没两个月，你连这里的房租都付不出来！我是为你着想，何况你还带着宝儿，你怎么养活你们娘俩？”

“我能养活宝儿和我自己。”茉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又继续忙着她的针线活。

只见那位老兄在房间里烦躁地踱着步子，想着词儿，忽然大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情愿跟我一起过日子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宝儿是谁的儿子，我只是一直都不说罢了。我一直都没跟你计较，只因为我还在等着你能回心转意，没想到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却猛然拍了一下桌子。

正在摇篮里熟睡的宝儿被这一声给惊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真是让我既伤心又无奈，既郁闷又抓狂。我只能尽量克制着、强忍着，继续看下去。

茉莉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轻轻地抱起了宝儿，轻柔地拍着他，哄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说话。我只看到她眼角的泪光闪闪，不由得痛彻心肺。

（三）

那位军需官看到哭闹中的宝儿，看到茉莉心碎的神态，还是压低了嗓门：“当初，你向我要战防炮的时候，”听到他提起了“战防炮”，我更得凝神细听。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想拿到黑市换点胭脂水粉零花钱。正好库里有这么一门快要报废的小炮，我就给你批了个条子。后来，你又缠着我说要去机要室看看，还非要看最机密的西岸地图，我也没有在意。凡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是尽量地满足你。哪怕是事后虞师座发现少了一份地图，对着我大发雷霆时，我虽然有苦说不出，但我还是没有怪你。后来，我发现炮和地图都去了龙团长那里，我也只当不知道，一直都没有跟你提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