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家中人丁单薄，也没有在上海的亲眷。母亲为了她，下了巨大的决心，尽快变卖了家产，母女俩一起南下，尽可能躲避着日本人占领中国的步伐。

可是一路上的舟车劳顿，让体弱的母亲很快就病倒了。当她们来到云南，母亲已是一病不起，而所有的积蓄都已耗尽。万般无奈下，茉莉向路过的一支军队求助，这就遇上了虞师的军需。

她们随着这支军队来到禅达，母亲就在到达禅达的当日去世了。还是那个军需官出面，帮她安葬了母亲，并找了一处房子，使她安顿下来。而茉莉，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军需官的二姨太。

她知道他在老家早娶了妻，还已生子，那个才叫正室，而她只能算小。但是她又能怎样，也许女人嫁人，只是为了找个生活的保障和依靠。

我听着她淡淡地讲述，感受到了一丝幽怨和悲伤。但是，我不愿多想，我只考虑着怎么跟她开口，提起此行的目的。

（四）

茶很香，沏了多次，味道已淡。我该起身告辞了。我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随意地说：“茉莉，今天来还真有点事想拜托你，”我停顿了一下。

“你看，我们团刚刚组建，人员、物资，什么都缺。最重要的是，现在急需一门炮。一个团连一门炮都没有，实在是……”

我还没说下去，她已打断了我：“龙团座，我知道了。你帮我写下来，你想要的是什么炮，我会帮你留心的。”

我一边拿出随身带的本子，刷刷地写，一边在心里想到：“我还真是无耻，利用一个女人，还利用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撕下了写好的单子，笑嘻嘻地递给她：“你的茶好香啊！是什么茶，在禅达很少见啊。”

“是碧螺春，在我们家乡，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她忽然停口不说了。

“龙团座，谢谢你的礼物。如果可以选择，那个香皂，我更喜欢茉莉香的。”她一面送我出来，一面娇媚地笑着，向我道别。

茉莉香的，我在心里暗暗地记住。然后，一转身，就把她给抛在了脑后。

第8章

（一）

刚一出门，就遇到日本人打过江了。我跳上脚踏车，直奔我的团部。一路上，冲着那些还在发愣的我团炮灰们直嚷嚷：“日本人打过江了，拿上账本子，讨债的时候到了。”

是的，我立刻又把她抛在了脑后。眼前的局势万分危急，虞师的兵如同一江春水在我身边奔流而过，我的心中热血似狂潮，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战斗激情，我又面对着一个必须力挽狂澜的舞台。

可是没成想，接下来的战局谁也无法预料，我又得罪了虞啸卿，我那可爱而又固执的师座啊！我们被发配到了祭旗坡，我们在祭旗坡的日子日益荒凉。

就在祭旗坡的芭蕉树根，快要被我团挖光的时候，我忽然看到黑虎出现在坡上。它的目标好像是狗肉，也不知道它是来挑衅，还是来示好，反正不久就看到猫猫狗狗会搅到一块去，而黑虎最拿手的本事是上树。于是，最后的结局就是狗肉在树下的三米之内守着，看着那只黑猫在它的三米之内得意地瞄瞄叫着。

看到了黑虎，我突然想起了茉莉，想起了那门还没有到手的战防炮。过了两天，我带上特意让迷老板准备的茉莉香皂，带上狗肉，又来到了她家的小院门前。狗肉早已习惯地待在外面，而她家的黑虎一看到狗肉在院门口，立刻蹿了出来，和狗肉打着招呼。

我一边在心中琢磨着，她家的那位老兄此刻应该是在师部，一边跨进了院门。

（二）

茉莉看到我来，很是高兴，她收下了茉莉香皂，随即给我倒上了茶。淡淡的绿茶，香味却浓得化不开，我在心中诧异着碧螺春的香味，斟酌着如何开口。

可是她不会给我尴尬的机会，善解人意的她已带着一脸的歉意先开了口：“龙团座，上次你托的事儿，还要再等两天。既然百忙之中抽空来了，就多坐一会。先喝口茶，我去给你准备一些点心，很快的，马上就好。”

我看着她进了厨房，随手捧起了茶杯。这些天老虞对我不待见，很不待见，看到我就如同是透明的，随即，在虞师所有军官的眼中，我和我的团也就都成了透明的，不存在的。

想到了老虞，我立刻想起了他新近绘制的一幅地图。那是根据美国飞机在怒江西岸拍摄的照片而绘制的，很是重要和珍贵。地图的原件只有一张，但虞师座刚让张立宪做了几张副本，都在军需仓库的机要室里锁着。那可是比战防炮还要难弄的东西，那也是比战防炮更让我渴望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