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CP完结】(32)

作者:Ashitaka 阅读记录

兰舟抻抻袄子压出的一绺绺褶,乐:“你有病吧?”

“快来,站好。”

兰舟的目光很纵容。他过去站好,背过身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柳亚东看他脖子上还一片红印子没褪,心里一皱,摸上去了。兰舟缩脖子,侧了点头,慢吞吞问他:“你比不比还?”

“你以后别吃辣了。”柳亚东嘱咐地很小声,发觉他眼睫也蛮翘的,乌油油的。

“那你提醒我。”

柳亚东贴过去比个子,姿势像个拥抱,“行啊。”

大差不差地量出来,都感慨人体的神奇——才几宿啊?柳亚东高出他近一指节。兰舟没有不服气,反倒......他有点搞不懂。他想起了西南家乡的高山。那要比素水的任何一峰都轮廓狰狞,巍巍然,峻峻然,是世世代代他们一脉的倚靠,不动声色使人臣服敬畏。他对那山怀有依恋。有时候他会觉得,柳亚东像山。

第9章

一个迷思——柳亚东偶尔能听见火车汽笛的鸣响,绿皮的,缓缓的,呜呜声时断时续。但素水火车站远在十几公里外,车站也只配火车逗留三分钟而已。他以前被蹬伤过耳膜,很有可能是他的幻听。

兰舟特高兴能不争抢就洗上滚烫的热水澡,去隔壁问涂文能洗多久,涂文说:只别把你一身肉泡烂,电热的,爱他妈洗多久洗多久呗。柳亚东瞄眼钟——这人提溜着内裤钻进去少说半小时了。他敲门,磨砂玻璃结着层褐huáng的油垢,模模糊糊印着兰舟的影子。他问:“你还没好?胡孙儿尿泡要憋炸了。”胡自qiáng看姜大牙正入迷,听见叫自己,抬头呸:“哎,去你的。”厕所里瓮声瓮气,声音也润了水似的,“再一会,一会。”就像个小孩儿求着多要一颗糖。柳亚东在门外笑了,小声说:“行,你别晕了就行。”

近huáng昏,邵锦泉开回一辆白桑,带着焦丽茹,都没摘黑纱。焦丽茹神色举止优雅柔和,微胖,有张五族共和的软的脸,极其吸引异性。

柳大山原来出工徐州半年,做工地泥瓦匠,搭了饭钱,临了大厦拔地起,包工头携款跑了,徒留十几张颗粒无收的懵然的脸。大玉忍不了,仆仆风尘三两天,到了地儿直骂:“是男人就去要,拿命要!谁不怕豁命的!”她学人去法院做劳动仲裁,一字不识,无果;学人提着砖头去富人区堵包工头,门都没让进,无果;学人爬上塔吊欲跳,引来媒体民众,结果真就要来了。同期的泥瓦工千恩万谢,谢这老太太真豁命,又边数票子边鄙弃说:“女人太硬气管不住晓得吧?娶老婆娶不得,太野了,想逞你的能,想爬你头上当你的家。”于男人所谓的经验而言,女人的qiáng悍通常是种不得体的怪癖,无荣耀可言。

焦丽茹看脸起码四十,美仍然美,且不同于吴启梦的违和,她有真正的成熟韵致。邵锦泉进屋坐下歇着,往保温杯里添热水喝,焦丽茹走过来问三个人叫什么、多大、住这个地方习不习惯,有什么需要的不方便的,都要及时说。——三个人都不擅长应付这场面,觉得局促,隐隐以为自己置身孤儿院,被一对儿体面的善人挑挑拣拣,而自己不曾打扮整洁,连袜子都是破dòng的。

焦丽茹提来几个硬壳纸袋,打开是全新的滑雪袄、线帽、棉手套,还有运动袜。

“来。”焦丽茹招招手,“我问老邵你三个穿什么码,他嗯嗯啊啊说不出一二三,就说都高,我说多高啊,他说比他高,还都十七八肯定还长。”焦丽茹顾自笑,抖开一件藏蓝的滑雪袄,“L的,好险你三个都瘦,穿大不要紧,以后还要长。”

她抻着袄子往这边走,三个人都紧张。她角度微挪,朝向胡自qiáng。比起兰舟的寡言,柳亚东的善用冷漠,胡自qiáng只会不知所措地头脸泛红。焦丽茹矮他一个头,拿衣服比上他两肩,问:“你姓胡?胡自qiáng对吧?你最高,你穿着要不小他两个肯定都能穿。”胡自qiáng僵着后背,像要被擦燃,嘶嘶嘶嘶半天,嘶出个细弱的“谢谢”。柳亚东没忍住幸灾乐祸的一声鼻息,兰舟低头憋着不乐。

“不谢。把鞋码给我,下回拿新鞋来给你们。”焦丽茹眼睛笑起来有弧,显得娇憨,“茶楼里面有空调,出来就一定要穿暖和,别感冒!”

邵锦泉抚了抚长寿海棠待放的花苞,拧上杯盖,“走,新衣服穿上。”

一县两地民风也有差别。螺丝岗人保守,晚饭过后就鲜少出门社jiāo;县南相比就要开通,有过夜生活的习惯。路不远,步行去金鼎茶楼,时到天色擦黑,人多多少少沾着颓态。除开武教,柳亚东三个很少见同龄层以外的人,几乎对生活的本来面目失去了感知,连一点点的场景言行,都迥殊得让自己惊异:公jiāo拴了防滑链,速度飞快地哗哗擦行;小吃摊,男人冷天里扎堆饮啤酒;老媪为收huáng头毛一个可乐瓶,嗄哑嗓子索要了一路;一截路上全做女装批发,好在门庭都稀落,不至于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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