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养父诡异扬起的嘴角，伊索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点头说着“嗯，王室果然谋划有方”，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父亲？没有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没有了。记得吃抑制剂。”养父冲他挥了挥手。于是伊索退出房间，一步步踩着楼梯下楼。他尽量把步伐放得缓慢、平稳，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知道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要把这一切告诉约瑟夫……！他知道自己知道得可能已经晚了，但越早找到约瑟夫，约瑟夫中毒的可能性就少一分。约瑟夫给了他爱情，给了他事业，给了他勇气，他却一直没能为约瑟夫做什么。而现在，就是他能帮上约瑟夫的时候！

但在离开宅邸大门前，他要冷静、冷静……

他一步步走出宅子，走向大门，这几步的功夫里他甚至还服用了一次抑制剂以稳定身体状态。在大门前他遇到了一个女仆，女仆刚从市场买了东西回来，见到他还和他打招呼，问伊索少爷这么晚出门有什么事。然后这位女仆看到他家曾经温和懦弱的小少爷用冷静坚毅的目光望了她一眼，那神情简直不像她从来见过的伊索·卡尔：“我出去，买点东西。”

随即伊索与她擦肩而过。那女仆愣了愣，心里小小讶异了一下少爷嫁到法兰西几个月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不过她倒是没再多想。

而另一边，伊索转过一个街角，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开始向着王宫的方向奔跑起来。

TBC

第二十二章

迎面的风猛烈而强劲，身周的景色在奔跑中快速向后退去。伊索不敢搭马车，他怕有人跟上来监视他，而坐上马车他就没法观察是否有监视的人了。此时此刻，向前奔跑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救下约瑟夫！

他没料想到，在他跑了一段时间后，迎面忽然开来了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那马车有点眼熟，伊索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这是约瑟夫坐的那辆马车？

下一刻，他看到约瑟夫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伊索？你怎么在街上跑，发生了什么？”

马车停下了。伊索立即冲到马车窗口边：“约瑟夫，你……你在王宫用餐了吗？他们给的餐盘你有没有用？”

没时间了。尽管理性告诉伊索他应该向约瑟夫稍加隐瞒，但伊索也知道，不直白地问出来，这场对话就没法有效地进行。他看到约瑟夫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两眼：“我今天胃口不好，就没怎么吃。餐盘刚端上来时我嫌不干净，叫人给我换了旁边没人用的那一套，侍者好像还挺不愿意的。有什么问题？”

得到这样的回复，伊索心里终于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一天以来精神高度紧张带来的疲倦后知后觉地泛上来，可能是由于劳累了太久，伊索竟然觉得脑袋有点晕眩。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嘴角努力扬起微笑：“没什么问题……没事就好……”

然后，他就在约瑟夫眼前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约瑟夫焦急的声音：“伊索？怎么了？！”

那一瞬间，伊索忽然很想告诉他：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后来的事伊索不知道，他晕倒了，意识全无。约瑟夫把他带上马车，送回他家里。在伊索家门口，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的时候，伊索的养父忽然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慢一慢。”约瑟夫几乎是瞬间对马车夫下达了这个指令。于是马车夫将车速放慢，约瑟夫远远望着那个男人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向王宫的方向跑去。

好在那家伙没有向马车的方向跑来，而是转了个弯，抄了一条近路。他并没发现约瑟夫的马车，可能是由于天色昏暗，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马车的外观记忆不清。约瑟夫在他的身影走远之后，才交代马车夫：“好了，停下吧，差不多到了。我的夫人晕倒了，我不想吵醒他，所以我们还要在车里呆一段时间。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遣人把这辆马车送回王宫。”

“可……”马车夫似乎有所犹豫，但当他迎上约瑟夫不容拒绝的眼神时，他还是妥协了。“好的。”他这样说着，下了马车，向约瑟夫施了一礼，“陛下，那我就告辞了。”

他走后，约瑟夫才将视线从他远去的身影上收回来，落在伊索身上。伊索安静地躺在座位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眉头是舒展的，显然是因为精神忽然放松而晕倒。约瑟夫的手指轻柔地穿过他的发间，把他一头柔顺的灰发揉乱。男人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他，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

“亲爱的，你愿意帮我，愿意为我冒险，我很开心。但你是个小笨蛋，事情做好了一大半，却还是出了岔子；人心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你养父的监视还需要我替你处理。你这个样子，又怎么能让我对你安心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