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我也是凡人，我也会死。”

阿周那的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他试探道:

“轩又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唐轩摇头:“不，只是感慨而已。我曾经是个差劲的家伙，狂妄、自大、蔑视一切、唯我独尊，自诩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就对普通人十分淡漠。”

“我知道，这是错的——在遇见了你们之后。”

“即使是最弱的assassin，释放宝具之后也足以要了我的性命。在你们英灵面前，生者所拥有的，荣耀也好，实力也罢，都不值一提。”

“娜娜，我憧憬着你的存在。想成为你那样的英灵，不……只要能有十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相似，这样的念头，一直存在于脑海之中。”

“在你面前，我是渺小的，是随时都可以杀死的，随时都可能哀叫着死去的弱小存在。”

听到御主说话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奇怪，阿周那立刻开口打断少年的话:

“master，是您的魔力让我们servant得以存活，在这一点上，对于英灵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或缺的。”

——所以，不要自怨自艾，露出那样……祈祷一般的哀伤表情啊。

“啊……这我当然知道。”唐轩向后躺倒，从下面仰视着自己从者的精致容貌，“我只是单纯的羡慕这样的神采，不过我知道……以我的资质，是无法成为英灵的。”

阿周那半跪下身，是自己的高度不至于让唐轩看得太累:“轩，成为英灵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不是所有的servant都能像我一样遇见这样好的御主啊……

“我知道我知道，不做就是了。”唐轩胡乱摆摆手，挡住自己的脸，闷闷地念到，“英雄的命运之诗里面说的倒是好听，我也知道当英灵不容易啦——”

『只要活着就前进吧，

去夺取眼前的胜利。

于拂晓动身出发，

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脑海里想起的是这几句歌词，但是从唐轩嘴里吟唱出来的，却是另外两句:

“『高举人们所选择的/竞争的罪果吧/无论这罪恶有多沉重/都坚定向前吧。

驱散黑暗前行吧/就算失去了很多/也要将自由握在手中/成为时代的霸者。』”

在说话的这几分钟间，太阳就已经要完全落下去了。借着几分余晖，唐轩跳起来，从身后反手拔出长剑，端平手臂，直指西边太阳的余晖。

剑光映着地平线上尚存的光亮，但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就让娜娜一个人当我的观众好了。”

少年这么说着，手中的剑动了起来。

宛如天边惊鸿，身穿朋克t恤和牛仔裤的少年拔剑而舞。手中雪亮的长剑发出低低的剑鸣，好似应和着这苍白色的天空，和少年心中的低压气旋。唐轩此时不再是那个总温和笑着的邻家少年，而是饮尽鲜血、将自己的一切都燃烧过的唐家顺位继承人！

每一刺，每一挑，每一纳，每一合，都是有板有眼而又浑然天成的。如鹰击长空，如天狼巽闪，九天之上的阴云似被撕裂开来，整齐地分向两边。剑光汇了纯正的魔力，由无色渐渐加深，直至成为耀眼的金色。在这金色达到最盛时，少年手臂陡然收住，双手握剑，直戳天空——

“『即便将这天空燃烧殆尽，我也绝不会屈服』！”

耀眼的剑光冲破寰宇，照彻了千里之境。那圣洁的金色之中，宛如凝聚了亘古的亲思与圣芒的守护，那是唐轩的剑，是他视若半身的灵魂的延伸。

苍空，沸腾起来。

这一切被安静的弓之英灵看在眼里，其内心深处，也是被狠狠震撼着的。

能使出如此明媚、几乎要净化一切污秽的剑气之人，绝不是奸邪之辈。唐轩他，是能与某个太阳神之子比肩的耀眼存在。

不，他只会比迦尔纳更耀眼……因为那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啊，是他究极一生也要守护的珍宝。

“唐轩……”

少年的名字在他舌尖旖旎着，最后有力地弹出，化作一声感情蕴含丰富的亲切呼唤。

——我啊，才是一直羡慕着你的啊，轩。

——如此明媚，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如我所挚爱的模样。

——master，唐轩。

“怎么样，我这舞剑还算不错吧？”云气回旋，剑芒收敛，利剑入鞘，唐轩平稳了气息，笑问自己的从者道，“天上天下，能让我为之独舞的，也只有你了，娜娜。”

阿周那行了个礼，两边嘴角轻松地上扬了十五度:“这是我的荣幸，轩大人。”

——您的身姿，只为我一个人绽放。

然而就在这气氛无限接近于融洽的时候，原本暗下来的天空重新亮了起来。金色的漩涡并排罗列在唐轩头顶的小天空中，让他一时摸不到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