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五脏六腑如被冰刀捅了个窟窿，彻骨的寒意在体内肆虐，呼吸心跳都被冻住了。他拼命压下灭顶的恐惧与涣散的神志，集中精神琢磨王灵娇的话。

他还活着，至少现在活着。

“他在哪？”蓝忘机透过屏幕逼视对方，冷肃坚硬的目光像要扎透屏幕，在她身上戳出洞来。

王灵娇瞅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痛苦与满足交织的脸孔阴晴不定。

“在哪？哈哈，在哪重要吗？他现在无论在哪，五分钟之后，都一样，都会被炸成数不清的残渣烂肉。魏无羡，贱人，丧门星，我就要让他用这种方式陪葬。你想救他，哈哈哈哈哈，来不及了，别妄想啦。”

五分钟，蓝忘机在心中默念，哪怕是一秒钟，他也不会放弃努力，不会任由那人抹灭希望。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他吗？”蓝忘机陡然转移话题，字字清晰的徐徐问道。

“什么？”王灵娇瞬间炸毛，她听懂了，可她不想听懂。

蓝忘机无视她，自顾自道：“他爱他洒脱不羁，他爱他勇敢坚定，他爱他无所畏惧，此时此刻，就算是几分钟的倒计时，他也不会害怕，他穿上警服的那一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你想恐吓他，羞辱他，让他痛苦绝望恐惧，都是痴心妄想，他现在无论在哪，都只会无牵无挂，无比淡定。”

“放屁，你他妈的少给我扯淡，你们这些小白脸全是祸害。”王灵娇如泼妇一般破口大骂，癫狂的嘴脸扭曲得不成人样。“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不爱他，不喜欢他，他只是，感激他，欠他的，他，他怎么这么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30年，我在他身边30年。我可以为他去陪别的男人，我可以为他死，那个祸害能做什么，他只会骗他，背叛他，害死他……”

这番没有姓名的对话，只有当事人能听懂，王灵娇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在混乱的呜咽中说不出话。即使是疯癫错乱的状态下，她也知道，蓝忘机说的才是真的，她只是自欺欺人，数十年的自欺欺人而已。

“既然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你让我去陪他。你不是想报仇吗？让他淡定地赴死有什么意思？只有我去，他才会害怕，会恐惧，会痛不欲生，后悔不已。这样，不才是你要的吗？”蓝忘机透过层层障碍，直望到对方心底。

“他，在，哪？”

魏无羡听着纷乱的脚步声渐远，心窝似被掏空了般茫然，又伴生着苦涩的欣慰。

唉，老天爷还真是够意思，都这时候了还让他最后听到那人的声音，TM的死前也没啥遗憾了。

正感慨着，毫无预兆地一阵嘈杂围拢到头顶的地面上，猛地一下，有人掀开了通道口处的掩盖，刺眼的阳光晃得他下意识伸手遮挡。

从入口处跳下来几个人，当前那人几个箭步冲到他身前。

魏无羡只看了一眼，大脑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他霍地低头瞅了瞅胸前的倒计时器。

58秒。

魏无羡倏忽目眦欲裂，通红的眼圈被恐惧逼出止不住的泪来，颤抖的手拼命想要挣脱绳索把那人推开，却只是徒劳。他在铺天盖地的惊慌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蓝忘机只看了一眼表针，就毫不犹豫地推着身后的人退了出去。

魏无羡望着那人的背影，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来，差点儿没被炸死，先被自己憋死。

还好，还好，蓝湛比他要理智得多。他身上这个土货，虽然不是什么高端玩意，也是王灵娇特地为他准备的，想要万无一失的拆除至少也得十几分钟。如果要用最快最原始的办法，剪断一根线，那么5秒钟就够，只不过错了的话，就相当于提前引爆，谁也跑不了。

蓝湛脸上怎么整得这么脏，魏无羡微微蹙眉。那人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模样，哪怕周边堆积着数不清的污垢泥泞，可那也不该蹭在蓝湛脸上身上。还有那破碎的衣衫下烫伤的皮肤，斑驳红肿，蓝忘机留在魏无羡视线中最后的背影揪得他心脏钝痛得难受。

傻吗？受了那么重的枪伤，这才多长时间，就不要命了。

几个月的梦魇持续折磨着他，但清醒的时候他从来不敢去触碰那一天，那一枪，还有他说过的话。蓝湛该有多疼，多失望，他绝望地想。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自私、懦弱，为什么不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告诉他？告诉蓝湛，他不是故意欺骗，他是真的不愿记起。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惶恐，他不知道蓝湛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他爱他，甚至豁出性命地护他，这么好的事儿没道理被他遇上。

一定是因为小时候，他救过蓝湛，为了那人跌下山崖，这曾经是他为自己找到的最可信的理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单纯的小古板由怜生爱，继而以身相许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自己只要回报同样的爱恋，似乎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