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自为之便是。”白兔眼风扫过他，也不多说，只轻轻侧身，让出路来。待他们去的远了，她转身欲走，目光却猛然一顿。

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房檐的阴影下，懒洋洋斜倚着一个银簪束发，衣衫雪白的少年。

他已经很久没来无名居喝酒，她忙于任务也无暇他顾，此刻偶然见到，自是心下高兴，步伐也轻快起来，走到他一步之遥停下，正想像往常一样唤他一声“小哥哥”，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出一丝讥诮：“万马堂的暗探，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经营生，白兔姑娘？”

白兔颇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甚至觉得有点委屈。她总觉得他们见面应该是有说有笑，甚至有酒有菜，而不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冷夜里针尖对麦芒。她负气似的一把扯下面纱，梗直脖子，眯起眼斜睨他：“我是万马堂的暗探碍你路小佳什么事了？也值得你大半夜特地过来嘲讽一句？”

路小佳闻言笑了：“叫了我那么久的小哥哥，我险些当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呢。”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确实不知道，”白兔的声音也带上了一抹讽刺，“不过算上今天，都见你三回了，若还认不出你来，我这暗探倒不如自挂东南枝去。”

“你这暗探确实不太合格。那边就有棵歪脖子树，你的袖底芙蓉拿来上吊刚刚好。”路小佳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高，低声笑道，“就是树杈有点高，怕找不到合适的垫脚石。不过没关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辛苦点抱你上去，你挂稳了我再松手。”

“我要是合格第一个就该弄死你。”白兔哗啦一声抖出袖底芙蓉，身形一动，瞬间欺身而上，出手既快且准，芙蓉花如大张蛇口，始终不离路小佳周身要害。路小佳只守不攻，格挡了十几招之后觉得不是办法，一把扯住直击小腹要穴的银链迫使她停下来，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连假冒慕容明珠的人都能放过，为什么要弄死我？”

“因为小李飞刀的传人看起来不太会帮助魔教，而你，”白兔拉长了语调，“本来就是个杀手。”

“你也认出他了？”路小佳放开了手里的银链。

白兔点头：“丁灵琳是跟着谁离开丁家庄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以为就你消息灵通吗？”

路小佳在她仍然充满敌意的目光下叹了口气：“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做，万马堂有你这样的暗探，迟早要完。”

白兔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挑了挑眉道：“我既打不过你，也打不过叶开，顶多能欺负欺负丁灵琳——又怕丁家报复。马空群也不是我生身父母，我犯得着为他搭上命去？走吧，上次说了再见面请你喝酒的，总不能食言。”

“在喝酒之前，你是不是先解释一下这个？”路小佳摊开右手，手掌心里一道被银链磨破的痕迹，虽没怎么见血，却明显红肿起来。

“放心吧，没淬毒，回去在冷水里浸一下就好。”白兔把芙蓉花绕上手指，弯起眼睛笑了，“今天在厨房闲着没事拿辣椒水泡了一天——这样打人最疼了。”

☆、第5章

月斜中天，城中早已没有开着的酒肆，就连无名居都打了烊。白兔带着路小佳连穿了几条空荡荡的街巷，最后进了一座精致的院落，指了指石子甬路边上的石桌凳示意他随便坐，自己则掏出钥匙下了门上的挂锁，推门直接进房去了。路小佳溜溜达达地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房舍不大，床几椅架皆是乌木攒边。白兔站在云纹翘头案前面，给案上设着的牌位上了三柱清香，端端正正插在牌位前的小鼎中，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这才转身进里间去，不一会儿出来，一手抱了一个酒坛子，放到桌上，掀开封泥，一股桂花清香悠然飘出。

路小佳小幅度地撇了撇嘴。常在刀头舔血的人，大多爱喝烈酒，浓烈辛辣的感觉从喉咙到肚腹，要的是一个痛快。或者醇厚如女儿红，入口虽绵柔，余味却澄爽无穷，也算难得。至于桂花酒之类的，怕是只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会喜欢，在他看来，实在跟糖水没什么区别。

“看不起这酒是不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屑，白兔直接把一坛酒推过去，冲他龇出两颗虎牙，“这一坛子是你的，有种喝完之后别问我要第二坛。”

她的面孔尚有几分小女孩的稚嫩，搭配上故作威胁的表情，更像是与大人撒娇的孩子。路小佳一手支着头，忍着笑将酒倒在碗里，懒洋洋地一口下肚，立马觉得有一团烈火顺着嗓子一路烧到胃里。

“这什么酒？”他惊奇地坐直了身体。

“桂花酒混了烧刀子。”白兔淡定微笑，“世上只此一家，绝无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