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澪一时没敢说话，首领太宰治给他的阴影不比库洛洛少, 何况他打出的结局着实不怎么美好，以至于看见首领太宰治他就有点心虚。

“我是死了吗。”首领太宰治突然出声道，语气平静。

夏树澪倒是想骗他是的, 这是死后的世界——但他不敢，聪明妖孽如太宰治，不管是哪个时期的他，都有着能通过一点小小的蛛丝马迹便能将事物的本相组装拼合在一起, 恢复真相的本事。

——没人想知道欺骗太宰治的后果。

心情复杂的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 又骂了不做人的系统几句，夏树澪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里是......异世界。”

希望太宰治能脑洞大开，认为他是死后穿越了, 而不是死遁。

“异世界......吗。”太宰治合上眼睛，轻声说道。

夏树澪大脑疯狂运转, 试图编一个有逻辑的谎话。

但下一秒，看起来如枯木老者般死气沉沉, 身上充斥着硝烟与血的气味，丧失了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活力的太宰治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过得还好吗。”

犹如‘离婚’后各自成家的夫妻（夫）偶然碰见，丈夫面对许久不见的前妻（夫），放平了心态，如普通朋友般礼貌的打招呼地问道。

太宰治这是......放下了？

夏树澪提起的心松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说道：“嗯。你呢？”

原以为太宰治会说“我也还好”，结果太宰治嘴角立马平直下滑，声线低沉阴郁地说道：“很不好。”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过得很不好。”仿佛是在强调什么。

没有料到太宰治会这么回答，夏树澪上一秒放下的心这一秒又提起，自然下垂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全身僵硬起来。

这让他怎么回话，死亡命题啊。

没有给夏树澪回答的时间，或者说太宰治压根就没有要得到回应的意思，停了几秒，便接着说道。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总是在离我远去。”鸢色的眼睛逐渐变得幽深，仿佛发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沉淀反应，充斥着铁锈般污秽黏腻的暗红。

“澪看过《蝴蝶效应》吗？为了弥补自己童年时犯下的错，男主屡次回到过去，妄图改变自己造成的悲剧。但每一次改变，都只是一个悲剧变成另一个悲剧的过程。仿佛令人绝望的、根本没有出口的莫比乌斯环迷宫。所以，再最后一次回到过去时，男主选择用脐带勒死自己。”

“只有自己死了，由他为因结出的悲剧之果就不会发生。”

太宰治用平静的语气平缓地说着。

“为了拯救织田作，我曾做过很多努力，变成了以前的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做尽了正常人类所不耻的事。”

“我知道如果世上有地狱，我这种恶贯满盈的人，恐怕赎罪一千年都不够。”

说到这，太宰治停了一下，表情和语气依旧那样冷淡，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说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恶贯满盈，天命诛之。”他突然勾起唇角，笑了。宛如在枯骨血海中绽放的花朵，看上去虽有着一股柔软的美感，却无人敢碰。

“从我诞生于世的那刻起，想必就已满是罪孽，不然为什么......”之后的话太宰治说得很轻很模糊，所以尽管夏树澪有着敏锐的耳力，却仍旧没听明白。

虽然如此，夏树澪也没吭声询问。太宰治现在的情况、或者说精神，很糟糕。以经验来说，最好不要打断他。

然而太宰治话锋一转，“港口Mafia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织田作那边......也留下了信，现在的我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吗？”

就像以前那样，你还会对我伸出手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笑得温和的太宰治，夏树澪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酸酸涨涨的疼痛。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太宰治，虽然笑着，却给人一种在哭、在乞求的感觉，仿佛受尽了伤害的小猫，却对伤害它的人类仍奋力的表达着最后的爱与信任。

张了张嘴，夏树澪又把嘴合上，在太宰治逐渐失落的目光下，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缩到一半的手。

“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让我怎么拒绝。”

“......既然想哭，就不要笑了。要哭不笑的，很丑。”

太宰治睁大眼睛，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柔顺丝滑的银发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后背被人用手按着......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辛苦了。”夏树澪犹如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太宰治瘦得骨头都能摸到的后背。

太宰治嘴角抽了一下后下滑，闭上的眼睛流出清浅的泪，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灼烧着夏树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