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解雨臣虽然对黑瞎子的态度转变不太理解，但是并没有多话。他是真累，前一宿睡了四个小时都不到。

黑瞎子伺候着解当家躺好，自觉地坐在床边没动：“你睡吧，我就在这，不走。”

解雨臣一听，便想起了头天晚上的事：当时没注意，现下就觉得自己过分了，他不能要求黑瞎子一直纵容他，没道理。

“睡觉不会吗？”黑瞎子望着睁大眼睛出神的小孩，委实心累，“别想东想西了，不会我教你——睡觉，得先把眼闭上。”

解雨臣正在那检讨自己，闻言稍侧过脸，略带迟疑地瞅着他的神色问：“我是不是影响你做事了？”

“你管得着吗？我就愿意被你影响！”

“……”

“你可怜兮兮个什么劲儿？净给自己找不痛快，赶紧睡。”

“……”解雨臣被骂得各种懵，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可怜兮兮了，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而已，黑瞎子生哪门子气？

小孩动了动唇，还没开口，黑瞎子就吓唬他：“你琢磨好再说，要又是些胡思乱想的东西，我可打人了。”

解雨臣没理会他的恐吓，郑重其事道：“要是等会儿解家来人闹，你就叫我。”

黑瞎子瞥了眼自己撑在床上的手腕，那上头搭着解雨臣温凉的手指，有种恳切拜托的意味。他轻笑了一声，愉悦的用另一只手将小孩的手背整个包住：“放心吧解当家。”

解雨臣终于睡着了。

黑瞎子端详着他浅浅蹙起的眉头，默默叹了口气：解雨臣已然为解家操碎了心，被疲劳和伤口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谁还忍心把人叫醒啊？别说是解家来闹，就算是解家来拼命，他都不可能给人还回去。

黑瞎子待了没多长时间，外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解雨臣睡眠轻，显然也是能听到，眉头蹙得更紧了。

哪个缺心眼胆儿那么肥？黑瞎子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来，起身就朝外走，走到院门口，就见自家伙计站成一排给门堵得死死的，拦着门外的人：

“你乱闯什么？”

解知孤军奋战，在那大声叫嚣：“滚滚滚，我们当家在里边，凭什么不让我进？”

眼镜铺的伙计冷眼瞧着他着急的神情，全都爽死了，就是这个解知，每次他们去解家想找解雨臣，都被他这样阻在外面——风水轮流转，报仇的机会总算来了！

其中一个伙计就学着解知的话怼他：“我们家院子凭什么让你进？”

“我靠！凭什么不让我进？！我要去看我们当家！”

“你们当家？我还说是我们铺子的贵宾呢！你看个屁！”

黑瞎子头疼得要死，小孩好不容易老实睡一会儿，傻叉们还在跟前瞎蹦跶！

他随手捡了几颗石子就去弹自家的伙计——啪啪啪啪啪，一排伙计动作整齐划一地捂着后脑勺转过来：

“……黑爷。”

“你们有病啊？北京城那么大，就非得堆这吵？”

伙计们指着解知，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们，是他……”

黑瞎子懒得听他们磨叽，走近几步压低了嗓音：“少废话，我提醒你们啊，解当家在屋里休息，谁要是吵醒了他——明天就叫小伙伴去护城河里捞你吧。”

第九十一章

伙计们憋屈地瞅着黑瞎子：“那解知怎么办啊？他非要往里闯。”

昨天解家那种状况，小孩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惦记着给解知找条生路，显然是对他挺重视。黑瞎子不好去说解当家手底下的人，抬手指了两个自己的伙计：“今天天气多好，你们俩陪解知去外面逛逛，爬爬山郊郊游什么的呗。”

伙计闻言仰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没敢硬顶，委婉地挑着措辞：“您看这个天气……好像没什么适合爬的山？”

“怎么没有呢？你们俩看看，搁北京这么多年白待了——我给你们个建议吧，八宝山就挺不错的，顺便还能去拜会拜会前辈们。”

伙计们不想去，支支吾吾还企图商量。

黑瞎子就催：“快点的，八宝山还是护城河自己选。”

“黑爷，这俩听着似乎都差不多……”

“差多了。”

“差哪了？”

“主动性与被动性的差别。”

俩伙计丧着脸，拉起解知朝外去。解知不干，一步三回头，然而他实在半分功夫都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拽了出去。

黑瞎子乐呵呵的在后边补刀：“好玩就多玩会儿，不急着往回赶，住一宿也行，明儿早晨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捎早点。”

三个人前脚走了，后脚就有伙计小跑着来跟黑瞎子报信：“黑爷，解家来要人了。”

黑瞎子原本是打算回屋看着小孩睡觉，一听这话，干脆在院子当中站住了：“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