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看他急切的样子，偏偏慢悠悠道：“昨夜天际薄云，月色朦胧，春风微冷，夜深露重。”

铁衣狠狠瞪了郭旭一眼，道：“别说月亮，说人。”

郭旭悠然道：“我从暮色初临便站在采玉门前。采玉做了一个时辰的刺绣，看了半个小时的书，玩了一阵子九连环，写了一页字，中间喝了猗兰送去的茶，但是没吃点心，又添了两次灯油，换了一次灯芯……”

铁衣咬得牙咯咯作响道：“说重点。”

郭旭道：“重点就是，重点嘛，就是我站在门口看了一夜的月亮，采玉做完这些事就熄灯睡了。”

铁衣没好气道：“找打！”

说着，盘龙棍一抖，蓄势待发。

郭旭皱眉道：“铁衣，你好大火气，慢慢说你嫌慢，说重点你就要打架，你到底要怎样？”

说毕摊摊手。

铁衣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知道斗嘴皮自己不是对手，道：“你且慢慢说。”

郭旭叹口气道：“铁衣，先坐。”

铁衣不知道郭旭又要玩什么花样，只得先坐了。郭旭帮铁衣倒杯茶，道：“铁衣，不是我胆敢戏弄你，只是此刻我只能苦中作乐。”

铁衣心中微动：看来昨夜确实发生了一些什么，难道采玉这个傻丫头竟然拒绝了郭旭？当下并不插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郭旭说下去。

原来昨夜是这样的。

昨夜郭旭站在采玉窗外，看着采玉的剪影映在窗上。他本来有很多话要对采玉说，他也知道，采玉一定也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是，看着采玉的影子，他突然眼眶湿润了。采玉大好的年华就这样一日日一夜夜的奉献给了镖局，多少女子和自己夫君在窗下喁喁情话，多少女子和女伴在灯下谈心玩耍，唯有采玉，选择这样的孤独。采玉一定也有寂寞的时候，采玉寂寞的时候，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玩着九连环，一个人执笔发呆。这么多年，自己快活惯了，如今，是时候让心安定下来，将自己的时间分给最应该陪伴的人。

郭旭抬头看看天空，明月刚从云层中探出头，洒下多情的光辉。郭旭微微一笑：明月有知，保佑自己打动采玉。郭旭弓起食指，轻叩窗棂，道：“采玉，今夜的月亮很美，出来一起看月亮。”

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也是，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情债处处，从来没有给过采玉交代，凭什么自己想和采玉看月亮采玉就要答应呢。正这样自责着，门突然响了，采玉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走了出来。郭旭突然莫名感动：这就是采玉，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使性子，不会装姿态，不会拿腔拿调。

郭旭迎上去，道：“采玉……”

一向能言善辩的郭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刻莫名有种得而复失的激动。

采玉看一眼郭旭，眼神里有无奈也有迷茫。郭旭不知为何，鼻子微酸，忙道：“采玉，后院宽敞，正宜赏月，我们过去，如何？”

采玉点点头，两人到了后院。郭旭在一丛月季下挖了半天，取出一坛酒，道：“还记得这个吗？”

采玉点点头头，道：“这是我们一同酿的长春酒。”

郭旭道：“十年前，我们一同酿了此酒，约定十年后取出同饮。这么快，十年便过去了。”

采玉道：“那个时候，你不愿意接手镖局，决意要去江湖闯荡，我哥和你大吵一架，离开了镖局。这酒酿成，我给它取名长春，希望你和我哥在外都能平平安安，镖局的前路四季如春。”

忆起往事，不禁感怀万端，郭旭为两人斟上酒，道：“采玉，十年了，我们都在，让我们先满饮此杯。”

两人一饮而尽。郭旭又满斟两杯，道：“铁衣和公主定在二十八日成亲，我们也应祝他们白头偕老。”

采玉感慨道：“这还要多谢你极力玉成。”

郭旭温然一笑：“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很开心的事情。”

两人又饮了一杯。

郭旭再斟上酒，看着采玉的眼睛道：“这一杯，我想为我们两人喝一杯。”

采玉：“我们？”

郭旭道：“这么多年，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说，彼此扶持，可是，有一件事我们一直在刻意的回避着，那就是我们。采玉，今夜月圆，就着这长春酒，我想敞开心扉，说一说我们。”

采玉喃喃道：“我们？”

郭旭道：“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不应该在辛力向你表白的时候来表明心迹，也不应该说的那么草草，可是采玉，你知道吗，我真的怕失去你 ，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今天的我，如果未来没有你，我没法想象我会忽略多少应该珍惜的东西。采玉，直到辛力摆明车马要娶你，我才真正明白我有多么舍不得你，多么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