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遇见黑瞎子实在是太晚了，黑瞎子已经自己消解了那些沉重的命运和无言的痛苦，代价是他的内心已经被消磨出一个透风的洞，所有悲欢随风穿过，很难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解雨臣原本也该如此，可是他遇见了黑瞎子，解雨臣总是在猜想，黑瞎子从前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惨，所以他教给解雨臣化解痛苦的方式才如此奏效。托黑瞎子的福，解雨臣那点真心得以保存至今。

——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是你亲手打造出来的，现在我要献给你。

解雨臣抱着十八岁的黑瞎子，又像是抱着十八岁的自己，他们如此相像，以至于解雨臣能猜到黑瞎子接下来的台词。

“我输了。”黑瞎子笑着说，“我的确会喜欢你。”

这和我当年可不一样，解雨臣有点得意的想。

他十八岁那一年，黑瞎子对他说，年少的心动呢，来的快去得也快，这样吧，咱俩打个赌，谁输了谁请吃饭。

解雨臣二十岁生日那一天北京下小雨，黑瞎子一身水汽的回到南锣鼓巷边上的小旅馆，解雨臣坐在地板上，头发滴着水，吃黑瞎子随手买来的蛋糕。

听见门响，解雨臣抬起头来，嘴角的奶油让眼底的精明大打折扣。

“我赢了，先生。”解雨臣当年这么说。

第十六章 16

“既然我们姑且算是同盟，那就要坦诚相待，我有个问题……”黑瞎子嘴唇压在解雨臣的耳垂边低声道。

是要问缩骨吗？还是追问他的身世背景？解雨臣不确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是什么，他算是见过未来的人，如果坦诚的说出他的一切，会不会给黑瞎子的命运带来转折？

黑瞎子似乎看出他的为难，轻笑了两声，用气音问：“你里面，穿了配套的红肚兜吗？”

解雨臣一时如鲠在喉，转头冷冷的瞪着黑瞎子，他不该理所当然的觉得年纪小就会可爱一些，如此看来，这种恶劣的性格怕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不了社会。

黑瞎子对欣赏刚才能言善辩的解雨臣招架不住的表情这项活动很是享受，还要凑近再说几句时，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显然是事先约定好的某种暗号。

黑瞎子扯过盖头迅速遮住解雨臣的脸，向他使了一个“去床上等我”的眼神，解雨臣意会，迅速躲到了屏风后面。

透过屏风之间的狭小缝隙向外间看，来者穿一袭黑色的长衫，烛火下隐隐能看出黑色的缎面上显出麒麟的暗纹，这人手里还拿一把装在黑色伞套里的雨伞，虽然被精心伪装过，但解雨臣立刻认出，那是黑金古刀。

而来者，下压帽子遮住小半张脸，举手投足间特殊的气场却遮不住，解雨臣不禁皱起了眉头，一个名字浮现在他心头。

张起灵。

解雨臣心情复杂，张起灵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计划的庞大程度可能超越了他的想象，张家族长居然都牵涉其中。但另一方面，看到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让他有一种错乱的安心感，仿佛下一秒吴邪和胖子就会拎着酒和菜走进来。

张起灵充满压迫力的目光向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黑瞎子也看了一眼，向张起灵解释道：“没关系的，那是我……太太。”

张起灵也无意再追问，拿出一个盒子来交给黑瞎子：“郑亲王墓里的。”

解雨臣想起来了，之前街上的人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郑亲王的墓被自己的亲孙子挖开了，而且还喊着起灵起灵，那时他没想到张起灵和皇室有牵扯，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如此看来，郑亲王的后代所说的起灵应该就是指张起灵。

“被你截下来了。”黑瞎子接过盒子。

“他被日本人收买了。”张起灵道。

“日本人想挑起内乱……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张家还会来帮忙。”黑瞎子无奈的笑了笑，“之前的事，让张家也折损许多……抱歉。”

“不是你的错。”张起灵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起伏，“不算帮忙，这是你们的东西，不该交给外人。这是张家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我要走了。”

“要走了？是，也该走了，你看得比我清楚——”黑瞎子扬起盒子挥了挥，“再见就别说了，哎，算是收到了你的贺礼，等你结婚记得给我寄请柬，我会给你回个大礼的。”

张起灵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解雨臣听了在心里直翻白眼，心想您许诺许的倒是豪爽，您要是改不了您这挥金如土的理财习惯，等张族长结婚，红包钱估计还得我给你出。

黑瞎子把那个盒子收进妆奁的暗格里，解雨臣从屏风后走出来，黑瞎子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才那个人，你就当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