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点，她和她奶奶是一样的。

桃舟站在床边，不去看病床上的人，却看着端着水杯走来的桃景。

一如既往的温柔样子。

她接过水杯：“姐姐昨天在这里守夜的吗？”

桃景点点头，把另外一杯水搁在床头柜上，然后扶起奶奶的头，小心地给她喂着水。

“外婆钦点的，”桃景笑得温温和和的，“反正也只有我有空闲嘛！他们都很忙。”

桃舟想起外面一走廊很忙的人，嘴角勾起一个笑。

桃景喂完水抬头便看到桃舟在那么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喊她帮忙。

桃舟把水杯搁在桌上，下手却有点无所适从。

奶奶年纪太大了，她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能让她病上加病。

她看着自己的手，嫩白的手指扶住那具苍老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对比。

缓缓地把她扶着躺回去之后，她便立刻起身。

谁知，这次奶奶却主动抓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上的皮已经皱皱巴巴，仔细看，还能看到老人斑。

她想起来，明天，应该是她的八十大寿了。

没有回握住，但也没有挣脱，她保持着将要起身的姿势，用懂事以来对着奶奶最温柔的声音说：“奶奶，怎么了？”

奶奶的手用了点力，她几乎觉得有点疼了。

“明天，”她的声音有些颤，“来。”

桃舟垂下眼睛，看着她刚刚喝过水，却依旧显得干涸的唇，她说：“好的，奶奶，我会来。”

奶奶放下了她的手，好像很累了，闭上了眼睛。

桃景帮奶奶盖好被子，便示意桃舟去房间的另一头。

桃舟跟在她后面，觉得桃景有话要说。

桃景看着她欲言又止，桃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直接问她出了什么事。

桃景终于说了，她的声音不大，大约是不想让奶奶听见：“外婆她给你准备了一门亲事。”

桃舟愣住。

“大约本来是想在明天的宴会上介绍你们双方认识的，”桃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声音愈发小了，“看这样子，明天肯定是办不成宴会了，所以，如果你不想来，我明天可以帮你回掉。”

桃舟也看向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半晌，从胸腔发出一声嗤笑。

什么嘛，搞得她还以为……

“小舟？”

桃舟收回目光：“没事，姐，见一面，我也不会掉块肉。”

桃景有些担忧，但还是欣慰地摸了摸桃舟的头发：“小舟长大了。”

从病房出来，佳澄已经不在了。

她环顾一周没看到人，就自己坐电梯下去了。

刚到一楼，就接到千玺的电话。

“你在哪？”大约是刚醒，千玺的声音带了一点沙哑，但还是盖不过少年本身的清亮。

桃舟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好了很多。

“在医院。”

“怎么不叫醒我？”他听上去有点不开心。

“你昨天很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桃舟走出住院部，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是冷的。

千玺有点焦急的声音传过来：“阿舟，怎么了？”

桃舟回神：“嗯？你刚才有说话吗？”

千玺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累，我想陪着你。”

他皱了皱眉，又问：“你没事吧？”

桃舟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说道：“没事，大概是起太早了，今天总是走神。”

“所以你干嘛起那么早，等我起床一起去不好吗？”那边传来起床的窸窣声，桃舟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我现在过来找你？”

“我已经看完奶奶，准备回来了。”桃舟往医院门口走。

“那么快？”千玺有点惊讶，“所以你到底多早就起来了？怪不得不舒服，快回来再睡一会儿，我今天下午才开始干活儿，可以陪你睡个回笼觉。”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桃舟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听到能和我睡觉那么开心？以后每天都给你睡。”

“千玺，”桃舟正好路过医院的花园，便直接在长椅上坐下，“你可以过来接我吗？”

千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拢：“怎么了，是不是奶奶不大好？你别担心，我现在过来找你。”

“不是，”桃舟低下头，用大拇指的指甲去剐蹭中指的指甲，“是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千玺开了免提，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她说话：“什么事？”

桃舟笑了一声：“就是，有些人他不喜欢你的话，真是很没办法的事。”

千玺想起昨天晚上她说的关于她和她奶奶关系的事情，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动作更加迅速起来：“阿舟，你就在原地等我好吗，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