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卡戎一无所知。

他真正信任的心腹只有帮助他贩卖钻石，也知道地下世界真相的几个人，而即使是被驱赶到地上，看到哥谭市有多么繁华的奴隶叛军们，心中却只有悲愤，没人有机会思考卡戎撒了什么谎。

所以，只要找机会引开他的少数心腹，卡戎就相当于是个臆想着自己能做国王的盲人。

他坐在废墟中，却自称为皇帝。

时间过去将近十个小时了……卡戎上一次收到的消息是，医院被设置为封锁区，显然，那些人发病后被送往了医院，再然后，他的人再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他与黛丝教授说着话，心中却越来越焦虑。

林肯·马奇失踪，为什么失踪？他并不需要林肯，但林肯找到他，要求他为猫头鹰法庭服务，他云里雾里，以他的身份根本没资格知道法庭有哪些人，也不知道现在哥谭市的法庭几乎名存实亡，所以摄于法庭的威势，他必须为林肯干活。

可林肯失踪了，黛丝·戴蒙德又是谁？是法庭的人么？他知道这个姓氏，却不明白豪门家族的小女儿为什么要掺和到哥谭市的事情中来，林肯为什么带她过来，她的作用是什么？她想要什么？

卡戎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像是手里抱着核弹却被人用枪举着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拥有“核弹”，拥有病毒，可这是他唯一的依仗，仅仅是因为被枪指着，他就要引爆核弹吗？

……为什么不引爆呢？

卡戎抬起眼，默默地，默默借着火光打量眼前的黛丝·戴蒙德，如果他不是地下之王，如果他没有病毒，这位“戴蒙德大小姐”会屈尊降贵地来到地下，会坐在他面前拐弯抹角地打听他的目的，会陪他这么久吗？

那疯狂的想法其实早就埋藏在他心底……而林肯·马奇的命令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想为猫头鹰法庭干活了。

他不想为任何一个人干活了。

他当了这么久的地下之王，他早就想当一当地上之王了。

感谢……

“感谢由战痴首领制作的病毒，”黑发女人单手托腮，看向奴隶所在的方向，“而他根本没机会使用，就被你得到手了，不是吗？”

卡戎愣了下。

黛丝·戴蒙德站了起来：“好了，我的人已经找到了战痴部落首领，我也没必要同你在一起浪费时间了。”

“什么……不可能！”卡戎的胡子脏而长，他的眸光幽绿，仿佛时刻燃烧着一团鬼火，“他早就……”

那家伙早就被投入岩浆池了，是他亲眼看到的！

但在黛丝平静的目光下，卡戎又不确定了，他惊疑不定地搜寻自己的记忆：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吗？真的已经进入岩浆池，尸骨无存了吗？会不会是假死？是啊，根本没看到尸体，怎么能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到最后，他能说出来的居然只有一句话：“你到了地下，居然想离开？”

黑发女人似乎笑了下，说：“你的人回来了吗？”

“你想要让奴隶抓我？那我也不介意把他们都杀了。”

说起杀人，她语气轻飘飘的，比掐死一只猫狗还要轻松，卡戎用木杖的尖端指着她，犹豫半晌，突然笑了：“你在诈我？”

他拼命的、反复确认着自己的想法，回想同黛丝·戴蒙德交谈的每一刻，然后说：“你是病毒爆发之后出现的，林肯·马奇消失……林肯·马奇，是了，他也中了病毒，他的身份很重要吧？法庭能够放弃所有人，但不能随便放弃他？”

而且他患病的时间很可能比所有人都要早，卡戎的奴隶来到地上，林肯·马奇肯定要检查他们的，但他心中还想到许多不合理处，眼前的女人虽然能站立，可面色苍白，显然体虚气弱，很容易生病，看上去也不像能一个打几十个，她有什么依仗全身而退？她不怕死吗？

而此时，女人看他陷入思考，并没有回复是与不是，而是像看到路边向她吠叫的小狗一样，好奇他是敢冲上来咬她一口，还是虚张声势，而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没有把他当做能够平等对待的人。

这让卡戎的心越是愤怒，然后越是平静，他在地下生活地太久了，他在此时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恐惧、恐惧着回到哥谭市的。

——因为哥谭市没有一个哥谭之王的位置。

法庭真的抓到战痴了吗？那他们很快就能做出解药，因为这的确是战痴首领制造出来的“净化药”，那个疯子认为地上的人需要被净化，法庭搞定他或许需要一段时间，但以林肯·马奇的体质，一定能撑很久。

到那时候，到那时候，卡戎就没什么用了。

“不，你并不懂，”黑发女人笑了下，扶正自己的单片眼镜，“哥谭市已经有猫头鹰法庭，如果有其他势力想要改造这座城市，不等……呵，蝙蝠侠动手，法庭会先解决它，林肯·马奇并不重要，我们随时可以换上一个替代品，这座城市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当她属于猫头鹰时，她才是哥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