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然后在某天，平衡突然打破了。

“《Πολιτεα》。”

少年站在阴影里，轻轻地念出书的名字，他的神情庄严而肃穆，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是明亮的，像是在燃烧着什么。

莫名地，威廉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一定会很谈得来。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

威廉对于贵族的存在持有一种批判的态度，不过与其说他厌恶贵族，倒不如说他更厌恶贵族后面那□□裸的阶级规则。

巧合的是，这个自称阿诺德的少年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本就该是弱肉强食，能者居之。”对方嗤笑道，冰蓝色的眸子里空无一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孤傲的气势。

威廉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听见眼前的少年近乎傲慢地宣告。

“终有一天，我会建成我心中的理想之国。”

……

阿诺德在这家孤儿院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最开始因为那本《Πολιτεα》产生交集后，两个人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期间威廉发现阿诺德有着不输于成年人的身手，对于对方的出身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偶尔两个人也会联手完成一些特殊的委托，大多时候由威廉充当军师的角色，而阿诺德更多地是负责执行。

有时候威廉会模模糊糊地想，遇见阿诺德大概是他这些年来最幸运的事。

他们会是彼此最好的同伴，知己，挚友。

这点毋庸置疑。

威廉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

然而现实给予了他当头一棒。

阿诺德消失了。

在外面解决了委托的威廉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毕竟阿诺德之前已经答应过他，会亲眼见证，他们理想之国的诞生。

威廉询问负责孤儿院的修女后，才得知一个自称阿诺德舅舅的男人来到孤儿院，带走了一开始拒绝离开的阿诺德。

修女说出了一个有名的贵族的姓氏后，有些感慨道：“阿诺德那孩子因为父母去世的缘故，一直冷冰冰的，如今和家人重逢，希望他能够开心一些。”

“对了，阿诺德走前给你留了一句话——他希望下次有机会能继续讨论之前的问题。”

不可能的。

威廉在心中暗道。

虽然阿诺德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状况，但根据细枝末节威廉大体也能猜出来，更何况对方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人强行带走。

而且他还记得他们前一晚刚刚讨论的那句话。

他血红色的眸子顿时暗了下去。

【我们一直寻找的，却是自己原本早已拥有的；我们总是东张西望，唯独漏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我们至今难以如愿以偿的原因。】①

……阿诺德不希望他去找他。

“……哥哥？”似乎是察觉到自家兄长的不对劲,路易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要去找阿诺德吗？”

“不用了，”威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一片澄澈的天空，“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他相信阿诺德，哪怕彼此不在身边，对方也会坚定地向着理想国前行。

终有一天，他们会在理想之国重逢。

……

阿诺德消失后，不久后威廉和路易斯也离开了孤儿院，遇见了他们的兄长阿尔伯特，最后进入莫里亚蒂家，成为了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与路易斯·詹姆斯·莫里亚蒂。

威廉成功顶替了莫里亚蒂二子的身份，混入了所谓的上流社会，为他的理想拉开序幕。

……

威廉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猝不及防地与故友重逢。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贵族们挂着得体的微笑，彬彬有礼地交谈着，整个宴会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威廉熟练地推脱掉某个贵族小姐的邀请，目光不经意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不由得愣住了。

时间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哪怕时隔数年，威廉依然认出了自己的友人。

阿诺德穿着一身黑色的竖领风衣，衣领遮挡住了大半面容，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一如往昔，让人莫名想到冬日山林里无尽的霜雪，他浑身散发着与宴会格格不入的气息，一些被他的身影吸引的贵族小姐因为对方凌冽的气势，生生止住试图搭讪的脚步。

似乎是察觉到威廉的视线，阿诺德看似不经意地侧身，对上了他的视线。

冰蓝色与红色一瞬间交汇。

阿诺德定定地看了三秒钟，然后一脸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威廉顿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