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幽被霜绛的质问迫得几乎要移开视线，心下更是苦涩一片，却只能强迫自己厉声道：“即使你得手，也再也走不出刺史府。你弟弟为你牺牲，你却要如此轻忽自己的性命么？此事本王有责，你若有怨冲着本王来也行。”

霜绛盯着含威的紫眸，抬起手，语气更重地说：“就算是您，就算是陛下您挡道。我也要过去。”

泛着幽蓝的光的冰晶在空中凝结成刃，霜绛挥手，冰刃朝龙幽飞去。龙幽不避不闪，冰刃擦着脸而过，留下血痕。

伤害他已是她的极限了呀。难道她还能真杀了面前的王不成？

她抱着匕首，跪倒与地。眼前的魔多情到无情，他在拿他的命阻住她，阻止她行使报仇的权利。

“本王......我发誓，你弟弟不会白白死去。黎秋我会处置，只是求你多给我点时间。”龙幽看着霜绛颤动的肩，想着此女有着与外貌不符的刚烈，如今自己的要求果然在某种意义上是残酷的慈悲。

霜绛抬起头，轻轻说：“他离开时说，自己会赢了武斗回来，要我烹煮最好的茶等他。我本已绝望，可是王的到来让我有了一丝希望。于是，我集了清晨的露水，用了最好的毛尖，烹了这龙井，等着他回来。”

若是他赢了，黎秋就放过霜绛，不再骚扰这夜叉出名的美女，这是一个赌约。

龙幽本想阻止这个赌，却只来得及看到最血腥残忍的一幕。

那个按魔族年龄来算还未成年的孩子四肢俱断，血流满地。对手却毫无怜悯之心，反而面色疯狂地斩了下去.......

龙幽很久没尝到如此的愤怒，在下一场比试他了结了杀那个孩子的凶手。然后，在下下场他遇到了姜云凡，那是今晚的最后一场。那时，他无比庆幸姜云凡遇到的是自己，若是遇到他人，那人如此心软该如何？

还好小姜不知，更没亲眼见到惨剧。

他伸手入怀，碰到了一个硬物。那是一条宝蓝色的项链，霜绛演出时必定会佩戴。此刻，却沾染了血，他弟弟的血。

只是，若是现在还给她，恐怕......

龙幽抽出手，手上空无一物。他看着霜绛，却不知开口说什么。道歉毫无意义，就如同那壶尽心烹煮的龙井等不到该回的人。

“王......不是霜绛能不能给您时间，而是淮阳的子民还能忍受若我这般的苦痛多久？您是王呀，若是夜叉的王都不值得期许，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不是您求我，而是我要求您，求陛下结束这一切.......”

霜绛目中是望不尽的悲苦，她深深地伏下身，一拜。

霜绛没等到任何回话，却是听到推门而出声，泪再次砸落在地。她是少有的几个知道龙幽处境有多难多险的魔，却还是句句紧逼，这种紧逼其实比冰刃刺伤还痛吧。

只是，她现在无法如此轻易地原谅龙幽，那就把真相赤裸裸地摆出来，让他看看王的失误到底能误尽多少苍生。

雨水顺着脸滑落而下，脚边是被泥水弄污红得凄惨的枫叶。

龙幽背靠着小院的门，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忽然感到沁入心肺的冷。

重逾千斤，千斤重逾。

霜绛的那一拜，让他头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王位的重量，于是无法风轻云淡回应句好。

壮志豪言说来简单，但子民的期许实在到让再多粉饰的言语都显得空洞无形。他已负了其中一个的期望，怎可再轻易许下更多的期望。

“你——”

龙幽听得熟悉的声音，忙垂首却堪堪看到了姜云凡多有担忧的脸。

“小姜看来不仅调侃功夫见长，连心眼都多长了一些。”

“混蛋，我是担心你才跟过来的，我在想你不在王宫来这里总有些理由，而且刚才你拼命劝我喝酒，自己却半点不喝。以前你老骗我，我自然要——”姜云凡看着龙幽已然掩不住悲伤的脸，心下莫名的疼，这话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既然你担心我，就把你自己暂时借给我。”龙幽伸手抱住了姜云凡，如他所想，果然很温暖。

姜云凡不曾见过这样失了骄傲的龙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觉得既然龙幽此刻想要拥抱，他给。于是，他伸手揽住了龙幽的腰，言道：“你能办到的。那个姑娘的托付，龙幽，你做得到。”

那双褐色的眸子流露出关心，流露出信任。龙幽见了，觉得和身子一起暖起来的还有心。他把额头贴上对方的额头，轻声道：“小姜这自信是从何而来？”

“因为你是龙幽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是没弄明白，但是，以前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不都是闯过来了么？我们四人中，我只懂得冒冒失失地往前闯，只有你思前虑后不是么？我姜云凡信不过别人，却绝对会相信一人，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