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在一座东西走向的巨大山脉之中，层层云雾如浪涌般冲刷着山脉的南面。在高空中，还能勉强看清这座庞然大物的轮廓走势，等下降到半山腰的高度时，山峰已经在云遮雾绕中隐去了身姿。

但瑞德极强的记忆力和地理侧写能力告诉他，刚才的崇山峻岭之中，并没有两人降落的这座山峰的身影。

他询问晏青，晏青把他从飞云上扶下来，浅笑着说：“我当年用阵法把这座山与外界隔绝开了，凡人看不见，古今地图上也没有标示出它。算是个安静的居所。”

的确很安静。

身畔流云随风雪回旋，大雪满目，重重山脊刀劈斧凿，绝壁之上偶有松柏，只听闻得到呼啸风声过境，此外再无人迹。

瑞德感到肩膀上一重，回头一看，发现晏青不知从哪里拿了件皮毛大氅披在他的肩上，雪白的容貌扫去满身寒意。

“走吧。”晏青拉起瑞德的手，带着他慢慢朝下山的方向走。

除了风大些之外，倒也不算冷。

在云端时，瑞德记得在山脉的南北两面都有庞大的城市群，但行至山中，连绵无际的山体连接天与地，四方回望，只有山脊延伸至天边。

两人在风雪怪石之中绕行至海拔略低处的一座山谷之中，风声稍歇，松柏逐渐繁茂，但毕竟还是被雪掩盖着，树木一片灰白。又往上山的方向走了好一会，一支纤细的溪流突然出现在路旁。

溪流不但没有结冰，水面上还冒着腾腾白气，靠近的雪层冰晶随着白气融化在溪流之中。

“温泉？”

“龙脉流出来的灵泉。”晏青把远处层层松林间显露出的一个山洞指给瑞德看，泉水就从山洞中潺潺而下，“它在冬天很暖和，要踩踩看吗？”

“我......”瑞德还没回答，晏青已经脱下了自己的皮鞋，又抬起瑞德的脚，帮他脱掉了鞋袜，牵着他踏进水里。

灵泉不止温暖，还有一种柔软而不似水的触感，瑞德看着清澈水底的剔透鹅卵石，握紧了晏青的手借力，以免在水中滑倒。

溪水在此处只没过脚踝，但已然浸湿了大氅的下摆，瑞德想把它拉起来，晏青转过来替他拢好衣领，“不用管它。”

瑞德这才发觉泉水的湿气没有顺着衣摆向上蔓延，倒是浸泡在泉水中的部分变为了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银色材质。

他又想起了那件令BAU疑惑的“义警杀手”留下的白狐披风，笑问：“你到底有多少衣服？”晏青此刻穿着一套格纹西装配深棕色大衣，又是瑞德没见过的款式。

晏青竟为这个问题迟疑停顿了一下，仿佛真的在计数一般，但很快就放弃了，“很多很多。”

“好吧，时尚先锋。”

两人继续顺着溪流向前，白雪之间忽然出现了成片的绿意，高木的叶片开始变得宽阔，溪流也逐渐加深到达了小腿的高度。

“要到了。”晏青上岸，解开一只飘摇小舟的系绳，瑞德摇晃着上了船，晏青就坐在他的对面，亲自摇着桨，水雾缭绕在他的身畔，若隐若现。

水面渐渐变得宽阔，以至于不能再称它为小溪了，灵河缓缓地流淌着，山谷中风声渐弱，桨声悠悠。周身事物像晏青此刻的神色一样安然悠静，瑞德突然感到晏青眼中一种绵长的思虑。

倏忽间，层层叠叠的水雾弥漫满天，几乎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四周景色不再可见，雪天河地，白茫茫一片。

瑞德心下一沉，陌生的景象使他极度不安，他挥了挥手，却并不能驱散包裹着行舟的雾气，“奈哲尔！”

晏青接住突然扑到自己胸前的瑞德，环臂抱着他，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轻柔地说：“到了，抬起头看看。”

瑞德听着晏青胸腔中来回的笑声，手臂收拢抱紧了晏青，晏青也不去催他，任小舟随水流飘荡，等瑞德蹭了蹭晏青的肩膀，终于抬起头时，小舟已误入藕花深处。

水汽消散了许多，还有不少凝成水滴挂在青蓝的荷叶上，反射着银光。晏青摘了一片荷叶盖在瑞德头上，接着就被瑞德反手在发辫里簪了一朵含苞的粉荷。

莲湖之外，亭台楼阁，玉做青瓦，楠为梁柱，宝石各缀，暗有豪奢而明是清巧。

小舟行至檐下，两人上岸直接踏在自屋内延伸出的木质平台上，晏青让瑞德先等一等，自己推开精纱门，进去取了一方洁白的丝帕又帮瑞德擦干脚上的水珠再引他进门。

“这是你的卧室？”瑞德打量着屋内的装潢，三面敞开，锦绣风帘微动，中有蒲团木几，后是一方软塌，榻后是几立带门的高柜，雅静却不朴实。

“算是。”晏青燃起香炉，“常在此处坐卧，偶尔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