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你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嘶哑。

“因为，看到魈那时的样子，就算知道是徒劳……心里也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那双澄金色的双眼微微睁大，沿着眼角上挑的一抹朱砂仿若极美的霓裳赤鸾羽。

你们陷入了某种安静而沉默的氛围。你反复捣鼓了两遍自己的话，脸一点点地涨红了——

——天啊，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就在你几乎要开口道歉时，却听到身边人侧过了头，低低道：

“我对你……也是这份心情。”

然后？

……然后你就丧失了理智，被魈打包带走了。

“我身上终究还是沾染着「业障」之因果报偿。夜晚，不祥之物最易蠢蠢欲动。”

把你送到医院门口，魈停住了脚步，淡淡道。

“这里的凡人大多体虚，难以承受妖邪的侵扰。我便不进去了。你也快些进去，免得再受那怨念觊觎。”

你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放在钱包里的酒店钥匙：“你也不要在外面了，太冷，回去酒店歇歇吧。”

虽然魈说救下了不少你的同伴，但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匆匆嘱托后便快步走进了医院大门。

魈握着手中尚有余温的钥匙，望着少女焦急的身影，淹没在夜晚仍通火灯明的医院中。

回去……么。

这里没有不祥之物，也没有需要彻夜厮杀的战场。

但是……

所谓的「归处」，恐怕此生，都与自己无缘了吧。

你一边和医护人员沟通着，一边在内心中隔空给英语老师们磕了三个响头。

——老师，我再也不说学英语没有用了！

当然，听说你这个“漏网之鱼”居然隔了这么久才过来，护士小姐立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跟旁边的护士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转过身来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大堆话。

你不断地点头——

——好吧，你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过，光是看护士小姐的表情，你就能猜出来她是什么意思了。

之后，你就被拉走做了一大堆的检查，然后被安排在了一间空病房。场馆不少伤者都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只是刚刚撤走一位病人，病房恰好就空出来了。

你还特意问了护士小姐孙姐的情况。孙姐状况并不乐观，据说她有些颅内出血，幸亏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当时直接送到了医院，经过救治后，性命已无大碍了。

楼老状态反而不错，但似乎受惊过度，也在医院疗养。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在检查报告完全出来之前，就请安分地在医院里等待吧。”

躺在冰冷的床上，你往被子里缩了缩，放空地望向天花板。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一时都难以接受，都快对天花板产生PTSD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于是，这块无辜的天花板就一直被你盯着，直到你实在忍不住困意，陷入沉沉的梦乡。

这次的梦似乎平静无波。你行走在漫长的雪夜中，但漫天飘舞的雪花与寒风却没有让你感到一丝寒冷。

远远的，你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上，身上灼烧着青金色的火焰。

你应当熟悉那个身影。但当那双冷淡的澄金色双眼抬起，眉目间仍带着未消的狠戾与杀意，失去的血色的唇抿起时，你还是感到了一丝陌生。

“……魈？”

——「雪积起来之后，就可以挖着吃了。」

他曾经这么说过……

“魈！”你猛地直起身，大声喊道，“雪不能吃！我给你做杏仁豆腐了！”

……欸？

……原来是梦啊……

寂静的夜晚中，声音格外清晰。

除了你的呼吸外，这狭小完全不隔音的病房中，还有另一声清浅均匀的呼吸——

不会又是那个什么怨念在搞事吧？还真把你的梦当免费旅馆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思及此处，你直接抄起了旁边的花瓶（花瓶：……为什么是我？！），蹑手蹑脚地走向病房外，然后猛地打开——

——于是，在从窗外投射来的月光下，你看到了微微闭上双眼的那位少年仙人。他摘下傩面，抱着臂，头颅微微垂下，露出劲瘦的脖颈，竟似乎是在……

……打瞌睡？

你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仅存的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了。

一直如此沉默寡言、犹如冷风利刃的魈，此刻看上去却那样的疲惫而脆弱。

夜叉的美梦太过易碎，就算不去打扰，也只是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罢了。

“……是你。”忽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但看清是你后，那双眼中的狠戾之气便散去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