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叶修还是不想让周泽楷知道这个贴子是他写的。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是因为制造了LO郎人设吗？是因为言灵了粉色内裤吗？是因为家蠢不可外扬吗？

其实都不是。

叶修又打开贴子看了几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把小Z描写得这么优秀，万一周泽楷看完膨胀了、浮躁了、娇纵得不可一世了，他们是否还能找回往日柴米油盐的生活。

与此同时，方锐手握搅拌棒，面容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咖啡。

泡沫上手绘的小熊维尼已经面容模糊，周泽楷却还是一言不发，虽然不说话就是这人的常态，但眼下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方锐一边给维尼补画苹果肌一边偷偷抬眼往桌对面瞄，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要是真被问起贴子的事，他整个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不说实话可能会得罪周泽楷，说实话可能会在得罪叶修的同时得罪周泽楷。

这个道理很简单，两口子打得再凶也是两口子，外人永远说多错多。前有居委会大妈劝复婚被捅，后有闺蜜劝分手被崩，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选择卷个纸筒朝卧室里喊话，不靠近那台罪恶的电脑半步。

又过了许久，周泽楷终于收起手机，冲方锐面前的咖啡杯扬了扬下巴：“好喝么？”

这种临走前吃顿好的既视感似乎不是错觉。方锐瞬间毛骨悚然，只得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挺好的，泡沫很细，好咖，好咖。”

“他不喜欢，”周泽楷淡淡地说，“糖多，齁。”

关我什么事啊！现在要接一句爱情像糖甜到忧伤吗！方锐不动声色放下咖啡，端正地坐回沙发上：“……说正事吧，咱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多套路吗？俗不俗。”

“嗯，”周泽楷抬起眼皮，严肃地说，“你看到多少？”

“你在说什么啊，我能看到什么，”方锐目光飘忽，“老叶衣服穿的好好的呢，放心放心。”

“房东那个贴子，”周泽楷说，“你看到多少？”

“那个啊，我就看到最后一次更新，前面完全没……哎不对，”方锐猛地向前一扑，“你知道那个贴子是老叶写的？”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知道你也不管管！”方锐一听自己不用负责，立即来了底气，“不是我说啊，对老叶这种人，振夫纲绝对是一项长久而艰苦卓绝的运动，今天他写得出LO郎，明天就是兔儿郎，你考虑考虑自己穿黑网袜的样子再说话，表忠心不在一时。”

周泽楷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腿。

“你看看吧，”方锐乘胜追击，“要不是我提醒你，你还得放任他这样下去。”

“是。”周泽楷说。

方锐松了口气，重新端起咖啡杯：“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是要放任。”周泽楷说。

这是方锐今天之内第二次喷水了，好在对面坐着的是周泽楷，能够强力抑制喷出半米远的冲动。他抄起纸巾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咖啡，问：“就这东西，你还乐意看了？”

“嗯，”周泽楷垂下眼皮，“很可爱呀。”

“你刚才笑了吧，是笑了吧？我看到的粉红泡泡不是幻觉吧！”方锐恨不得要拍案而起了，“几年不见，你现在这是什么画风……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降头师傅解解惑？”

周泽楷笑而不语。

“哎，不对啊，”方锐回过劲来，“就这么两句话，你还特意把我叫出来干什么，去阳台上门一关说完算完啊，还来咖啡馆包雅座，强行GDP？”

周泽楷的头微微晃了晃：“给他点空间，写得更有趣。”

方锐向后倒去，栽进沙发里。

这种贴子，放任也就算了，还要特地留出自由天地让叶修放飞，方锐先自诩正常人，然后觉得正常人实在无法理解，换了好几个角度看问题，仍不能理解分毫。

也许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吧，方锐想。

他目光飘忽，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忽然坐直身子，用手指拨开窗帘。

只是刚才那一眼，方锐有理由认为自己看错了，但观察观察再观察之后，他可以断言，刚才从窗外经过的正是裹了冬装的叶修，旁边还有个更鼓的毛团，从披肩发和长筒袜来看应该是个身材不错的妹子。两个人边走边聊，从主路拐进一条小胡同，不见了踪影。

这间咖啡馆离叶修和周泽楷的住处有点距离，位置偏僻，卖的主要是情调。方锐不动声色地放下窗帘，低头在手机上打开电子地图，一条条把附近的胡同数过来。

他为自己出众的直觉短暂喝彩，随后陷入了更加长久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