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没有人发现，倒不如说行色匆匆的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而它的通知也没有变过。

——异能科，10:00-16:00。

周泽楷跟在穿着特殊制服的护士身后，绕过曲折回环的幽暗走廊，最终才登上了异能科的专用电梯。

“异能者是特殊的群体，因此在我院，医生的身份和您的身份已经经过了特殊处理，请放心，我们的医生不会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您的能力和个人信息，您只需要按步骤配合医生的诊疗即可。”

电梯门向两侧张开，护士先一步踏出电梯，引导他来到医生办公室的门前。

“在这里输入您的病例号就可以了，”护士指着们上的触摸屏，“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尽管向医生提。”

周泽楷轻声说了句“谢谢”，输入病历号等待放行，冷不丁听到旁边的小护士说：“长得这么好看，人可真是够没礼貌的，要不是最后两个字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啧。”

她这么说着，已经抱着手里的夹病例的板子走开了，周泽楷站在原地想解释自己只是紧张，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得很，只好作罢。

医生办公室的门禁变成绿色，周泽楷深呼一口气，推门进屋。

“请坐吧。”医生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从办公桌的另一端传来，周泽楷拖了张软凳坐在医生对面，将自己的病例本推到他面前。

“第一次看异能专科？”医生把手里的空白病例向他扬了扬，问道。

“是，我……”

“没事，不必交代状况，”医生用手背托着下巴，慢慢地说，“你是一名警官，特殊能力是听人心音，然而不同于读心术，你的能力并不能受到控制，而是毫无过滤地将周遭所有人的心音传达给你，你因此感到痛苦，然而无济于事——你只需要告诉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周泽楷咀嚼着他的说辞，最终摇了摇头。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嘈杂的世界里，把每个人面具后面最阴暗的想法听了去，即使睡梦里也不得安宁，声音会穿透墙壁扰得他不得安眠；即使只是擦肩而过，也要被迫分享这些情绪，好的不好的，阳光的阴郁的，和口头的语言混杂在一起，难辨真伪。

在很小的时候，周泽楷并不知道自己所听到的和旁人不同，他会感到好奇，感到不解，然而每次这样的问题从他口中提出，都意味着拆穿了本不必被拆穿的谎言，特殊能力本是值得骄傲的资本，在周泽楷这里却恰恰相反，他变得寡言少语，每个字都谨慎到吹毛求疵，在旁人看来，也真像个相貌英俊的聋哑人。

“其实您不是第一个被这种特殊能力的困扰的病例，事实上，mind reading属于非常普遍而且基础的特殊能力，不过由于异能者在人类中所占比例实在有限，这个普遍也是仅限于特殊群体中的数值，”医生继续说道，“我比较好奇，因为先前也有过拥有这项能力的警务人员前来就诊，他的目的是让这一能力变得可以控制，虽然特殊能力不能作为审讯工具，但是有目的地从嫌疑人处获取线索，将会使工作更易进行。”

“不能的。”

“看来您对您的能力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对，不可控的能力并不能通过治疗变得可控，令我比较惊奇的是，您就诊的目的是彻底去除您的这项特殊能力，先生，卸除能力意味着卸除与该能力有关的一切记忆和因果，恕我直言，我们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病例，而卸除能力的后果往往不像您想象的那么轻松。”

“我有理由，”周泽楷说，“非常重要。”

只要身旁还有人在，即使缄默不语，他们的内心世界也足够嘈杂，几乎是在耳边呐喊，对于周泽楷来说，第一次感受到何谓宁静，就是他见到叶修的时候。

叶修是一名心理医生，他第一次出现在警署是为某起诈骗案举证，周泽楷作为案件负责人之一，上前礼节性地握手，然而就在手心接触的瞬间，四面八方的心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静得可怕。

在一片宁静中，周泽楷听到叶修说：“警察同志，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这个世界上你唯独听不到他内心的想法，这让你感到不安，从而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连你自己也说不出，在一起究竟是因为爱恋这个人，还是贪恋与他肌肤相亲时那片宁静的温柔乡，犹豫至今，终于可以在过往诸多回忆和眼下的恋人中做出抉择，放弃记忆。”

“是。”

“您有没有想过，”医生从病例里抬起头，“如果对这个人的感情也是因果中的一环，那么你失去能力的同时，也会有失去这段恋情的风险，就算这样，您也要坚持现在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