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近到他们带着体温的呼吸在浮烟中相融，近到双眼在这瞬间相视。乌养一眨不眨地看着横鸟的眼睛，微勾的眼尾总添着几分倦柔，漆黑的眼眸幽深得像蕴含有诸多秘密的深渊，总有暗涡流淌。

而在此时，这双总带有别样思绪的微垂双眼，却盈满了自己呆愣的神情，再无他物。

被全然地注视也不过瞬间。双眼的主人就轻巧地抽身离开，仿若一触即离的飞鸟。林间的风又回到二人中间，吹散了缭人的烟雾。

横鸟坦然地拿出一根烟抵在唇边，那是他刚刚从乌养身上摸来的战利品。

“打火机。”他示意。

“喔、喔…”

乌养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拿出打火机为横鸟点火。

心跳声太过明显，一下子冲散了原有的愁绪，让他莫名地不敢直视垂首借火的横鸟，乱飞的视线却又不经意间看到黑发下白皙的半截后颈，刹时又像烫伤眼睛般地尴尬挪开了，余光却犹犹豫豫地不断扫回横鸟身上。

他多少觉得有些喉咙干渴。

毫无所觉的横鸟吸了口烟，显然有点走神，或许是夜风太过怡人，又或许只是单纯发呆，慢吞吞的思绪过了好一会才有所回应。

“或多或少，相信他们一些吧。”

“嘎、咳咳咳，什么？”

“他们为了胜利，而日复一日地磨砺自己。”横鸟看向夜空。

“那么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又有什么做不到呢？所谓遗憾，所谓前辈尊严，所谓上场机会，在为了得到胜利的最优解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转过视线，看着低头沉思的乌养，感到一些不合时宜的愉快，但更多的是某种宽慰。

“毕竟，排球不是一个人的排球，而是六个人的排球，这是你说的。”他继续说，“但这六个人的背后，是一整个排球部的支撑。”

两个偷偷抽完烟的失格大人前后脚回了宿舍。若有所思的乌养转道去买汽水，而横鸟则回到了职工间。

当他推开门时，武田老师还没有入睡。他正在电脑上查阅着什么，专注的思绪直到横鸟俯身看向屏幕时才被打断。

“音驹排球部训练…你在找他们的资料？”

“啊…是的。”武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懂怎么打排球，总觉得能做得不多，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帮忙收集一些对手情报什么的。”

“这些记录，一般不会流传到网络上。”想到日本可怜的网络普及率，横鸟指出，“就算是正规的比赛…也只有当地电视台会有录制，他们录像一般也不会外传。”

“哎、所以我就是…”武田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房间外，充满活力的高中生时不时乱叫着跑过走廊，而房间内，静得只剩悄然的呼吸声。

横鸟无声叹了口气，他明白这样的感受，那种想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却依然无能为力的感受。

“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有一直、一直打电话的毅力。”他拍拍武田的肩，语气放轻，“有时候，你只需要再多打几个电话。”

……

对武田一铁而言，横鸟目是个非常神秘的男人。

他总觉得横鸟的名字有些耳熟，但他也确实是在排球部之后才认识这位教练。

有关横鸟的过去，他也只能从影山和乌养教练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他们记忆中的剪影，零碎而单薄。

在这位排球监督的暗中观察下，他总能发现这位教练时不时偏离的视线，往往显得有些神思不属。明明是在看着眼前打排球的少年们，却又像是在想别的事。

但他的走神又像是思绪水花飞溅的片刻，短暂而隐晦。乌养教练或许也意识到这点，只是从未主动提起，仿佛是在静待时机。

在这之外呢？横鸟过去的经历似乎一片空白，即便本人也很少提起。

想到诸多文学作品中提及的神秘来客，他们一向来去匆匆，如一闪而逝的鸟影，却带来诸多秘密与故事…难道横鸟教练也是如此？

现代文老师不无好奇地揣测，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样具有排球天赋的男人会籍籍无名，甚至没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蛛丝马迹。

但这样揣测也太过失礼，武田一铁拍了拍脸颊，集中精神，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起的秘密，而更重要的事近在眼前。

短暂的思绪并未让他怠惰多久，他拿起手中的纸条，对着上面的号码打了出去。

……

“再来一球，乌野的王牌，刚刚的那个扣球力量很好，但后续落地还是有些不稳，别在乎那球有没有破防，你要想的永远都是下一次进攻的时机…好，不错，再来一球！”

“是！”

“没吃饭吗？力量就这么点吗？这是乌野王牌的后排进攻，还是没吃饭的老奶奶在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