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白顿时心头一紧，生怕从他口中听到“抱歉，是个意外”的台词。然而，诸葛亮话锋一转，仍然是那副柔柔的语气，说：“辛苦你了。”

剑客呆了呆，隐隐有了预感，接着又听他说：“我得离开了。”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疲倦。有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只是眉毛微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忧愁，已经告诉李白了答案。

他来云中漠地，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天书碎片。

在古国遗址中一无所获，现在自然将目标转向了玉城的秘密矿山，势在必行。

他把这些事情视为自己的使命，好像昨夜的多情只是昙花一现，此时言归正传的态度，说是无情也不为过。

李白看得清楚，却无话可说，心里沉甸甸的。

早在长安见证方舟的那一夜，他已经发誓不再管这些，现在便无从插足。他沉默许久，最后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自己要小心。”

……

没想到再次遇到诸葛亮，仅仅在一月之后。

小法师和他的同伴汇合后，悄然离开了玉城，再没了消息。

李白只听闻大漠深处又有黑风暴来袭，给途径的商队带来不少损失，玉城的军队也几次紧急集合，前往风暴中心，城里的气氛十分不同寻常。

他隐约猜测，这些都和天书有关，后来又听说研究天书的学者遇害，微微捏了把汗，等了又等，仍不见诸葛亮的下落。

李白没有在沙漠里停留太久，婉拒了玉城王子的邀请，启程回到了长安。

头一天晚上，他去老地方喝酒，习惯性站在屋顶上晃悠，对着月亮发呆的时候，被老熟人狄先生逮了个正着。

治安官心情尚佳，把他从屋顶上招呼下来，并不是为了算旧账。

他端着酒碗朝李白抬起示意，一饮而尽，之后又指了指斜对面楼顶的横栏，“有个新来的客人跑到阁楼上喝酒，我怕他喝太多，等会下不来了，你去看看？”

李白：“……”

他进行了一些猫咪爬树爬得太高不下来，最后靠好心人获救的胡乱联想，心想，我看起来就这么像见义勇为，救猫猫下树的好心人吗？

他的确是！

李白本来也闲着没事做，想着说不定能找个志同道合的酒友喝一晚，便把酒葫芦往桌上一拍，翻出栏杆凌空一越，就跳到了对面的小阁楼上。

剑客也喝了点酒，但并不影响他的步法，稳稳当当地落下，踩着木质的横栏，只发出轻轻的吱呀一声。

阁楼上的客人正倚在桌上对月小酌，听到动静，懒懒地抬眼，双目对上，剑客顿时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楼去。

居然是诸葛亮。李白猜他也回到了长安，却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之前在沙漠里的行装看习惯了，现在换回稷下的法师袍，少了斗篷的臃肿，衬得本人更肤白腰细，李白差点没认出来。

但他到底还是站稳了，慢慢走近。

诸葛亮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他，眼里也都是意外，蓦地，唇边扬起笑意，轻声道：“来，这里坐。”

李白往桌上看了一眼，酒楼小二送上来的两坛桃花酿，现在还剩下一大半。诸葛亮捏着精巧的小酒杯，看来喝得并不多，仅仅是面颊微红。

他盯着李白看，也不说话。

李白在他身旁席地而坐，从他手里抽走了酒杯，给自己斟满一杯。诸葛亮似乎没什么力气，一手撑着桌面，拿着酒杯的手指尖也是软绵绵的，毫无反抗之力。

“他走了。”诸葛亮喃喃自语，温柔的月光从他的发丝上流淌而过，他的眼神也同样柔软，凝视着李白，那么专注，好似脉脉含情。

李白心弦一颤，再仔细一听，才知道他被友人背叛，一路上辛辛苦苦搜集的资料，都随着对方的不告而别同样消失了。

他不由松了口气，赶紧低头喝酒压惊。

还好还好，差点以为诸葛亮被人骗财又骗色——不是说他笨，但一颗赤子之心，总显得过于单纯，李白真的觉得很有可能——渣男跑路以后悲痛欲绝，才到这种地方借酒消愁。

李白又倒了一杯酒，安慰他说，为那种人难过，不值得不值得。

“那日我观其面相，”他学着牡丹方士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着玄乎的台词，“一脸狼顾之相，就觉得十分不可靠……”

当时他就有些不妙的预感，可诸葛亮那般信任自己的同伴，或许是因为在与世隔绝的稷下长大，没见识过人性之恶，他不好说些什么。

现在看来，李白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他吁了口气，却并不为此感到得意，反而对诸葛亮产生了一些难以言状的感情，近乎于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