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匆忙摇了摇头，“应该道歉的是我……我让大家失望了。”

是他让萨菲罗斯活了下来，是他放任不该存在的情感继续滋长，当星球再度陷入危机的那一刻，最让他感到愧疚的不是爱上了星球的敌人，而是自己辜负了爱丽丝这么多年的努力。

“那不是你的错。”

爱丽丝怜爱地望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

“虽然星球对你有所期待，但那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是所有生命共同生活的星球，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努力守护它，而不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少女抚摸着他的金发，就像在抚摸她曾在教堂中浇灌的小花，“你已经很努力了，你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星球上的大部分生命，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人可以责怪你，你更不必责怪自己。”

克劳德轻轻握住她的手，将脸贴了上去。

“这是盖亚的想法吗？”

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

“当然不是，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认为每个熟悉你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至于不熟悉你的人……你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他们的想法，不是吗？”

他微微怔住，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你以前是这样的吗？”

爱丽丝顿时笑出了声。

“天哪。克劳德，两百多年了，你的想法在变化，我的当然也会。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是星球本身也在经历着生老病死，我们虽有责任保护它，却也无法阻止自然的衰亡。我们能够阻止的只有错误的过程。”

克劳德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你也是知道的。”

——关于星球的生命所剩无几的事实。

“嗯。我知道。”爱丽丝轻轻回答。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地看着绿色的荧光在四周飘动。

星球表面的世界已经濒临崩溃，但生命之流并不会感到恐惧和惊惶。他们是宇宙间能量的一部分，即使消散了也将以其他形式存在于星尘之间，或许亿万年后又将形成一颗全新的星体，只是对于那些希望它们能保持原样的人类而言，这个过程是如此悲伤。

……就像他看待以新星姿态复活的萨菲罗斯一样。

克劳德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终于还是问出口：“关于他……”

爱丽丝稍稍侧头，以示自己有在听。

“……在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他悄悄攥紧自己的手指，“他在我身体里残存的部分告诉我不要忘记他，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萨菲罗斯最后的意识带着他重温了自己最初的爱与恨，并且让一切在杀死对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让我记起那些他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害，让我永远无法原谅他，但我同时也意识到正是那些经历塑造了现在的我——恨让我坚强，痛苦让我勇敢，而爱将这一切负面情绪变成了保护他人的力量……如果有朝一日我抛下了那些痛苦的经历，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同理失去了这些经历的他，也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萨菲罗斯。”

爱丽丝没有立刻作出评价，而是安静地听下去。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当我再次和他交手的时候，发现他可能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全部忘记了。”克劳德突然变得有些迷茫，“我以为他最后的意志是希望我能找回原来的那个他，可如果他仍然是他，只是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执着于过去的自己了呢？”

「你否定我，只是因为你无法接受现在的他并不需要你的这个事实。」

如果萨菲罗斯已经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爱与恨，那么困在过去的就只剩他一人，这可能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

爱丽丝读懂了他的想法，忽然笑着松了口气。

她竖起一根手指，模仿着老师的语气开始提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只剩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仍然希望你恨他呢？”

克劳德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因为他想要的就是现在的你。”少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你。他认为你们天性中有相似的地方，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会被你吸引。你就是他的镜子，总能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所以他不在意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原来的模样，因为你会帮他找回自己。”

——我爱他如同爱我自己。

她记得与萨菲罗斯在生命之流中的对话，那就是对方一直以来对于克劳德的看法。或许克劳德还有机会知道，也或许没有，那是第三人无法介入的事，所以她爱莫能助。

克劳德感觉萨菲罗斯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已经即将苏醒，实在无法想起具体的内容。于是临走之际，他紧紧抓住了爱丽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