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静的池水泛起无数的波澜，一圈圈的荡开。在那水流的漩涡中心之处，有人正缓缓站起来，一举一动都带动着水声在响。

被搅动的水声一点点的仿佛洒落在达米安的心上，他颤抖着手，都有些抓不住手里的红色头罩。他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却也不太敢信这种事情居然真的会成真。

他缓缓的回过头去。

从拉撒路池中爬起来的人正朝他走来，漆黑的发，绿色的眼，裸露在外的身体被绷带裹缠着勒紧，却又沾满了池水顺着下滑，一点点滴落。

那是他死而复生时期的二哥。

尚且混乱，一无所知，如同傀儡一般的二哥。

最初的提姆对上杰森，他的确不是一个顺毛好手的存在。但是好在如今对上过去的杰森的，是属于成长过后的提姆。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的时光，他们一起有过很多的小秘密，他们一起有着特殊的称呼。

以至于如今满是戾气的杰森站在提姆的面前，愣是被直球和顺毛梳理的说不出一句狠话来，只能张着唇齿开开合合，又不知道再去说什么了。

提姆其实从最开始就知道杰森不会杀他，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去宣泄自己的愤怒。而作为接任者的提姆就是这个宣泄口。

“我总觉得你这家伙是在哄我。”杰森说，手里的烟被他甩掉了，看那不满的表情提姆却能够读出来他并不是不满意才甩掉了烟，只是单纯的觉得面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少抽烟为好。

提姆笑了笑：“哄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只是单纯的说实话而已，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撒谎？”

要真是哄骗就好了，杰森想，如今这副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才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杰森并不认为自己和提姆亲近到了这种地步。

他觉得自己对提姆并不好，而且他的态度和模样的确很凶。毕竟他是带着满腔的怒火回来的人，被家族所排斥，被家族所警备。

可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提姆却选择伸出手，轻轻的想要抓住他的手。

当然，提姆的手理所当然的穿了过去，人类是无法抓住灵魂的。

杰森这才似乎读懂了一些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眯着眼道：“所以说我是死了？而你这副样子，大概是心软发作，觉得我很可怜？”

他的态度说的轻飘飘，提姆却知道但凡他说个是，这家伙一定当场拆了整个蝙蝠洞就走。

提姆只能满脸遗憾的收回了手，也学着对方看着自己的指尖。

“不是这样的，你没有死，也绝不会死。”提姆说的很认真，“我也没觉得你可怜，我只是觉得……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哥哥。”

当初说以弟弟的身份来迎接杰森的回家，如今叫出口这声「哥哥」倒是显得格外的顺其自然。

以至于杰森一下子都没意识到对方喊了什么，直到半晌才转过来，诧异到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

末了，他才干巴巴的说：“是吗？”

“是这样的。”

提姆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一会儿，等到半晌回来之后他的手里正抓着一个本子。

那个本子看起来有些陈旧，却被保养的很好，有着远超它自身原本的厚度。

而那个本子被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呈现在了杰森的面前。

提姆站在这里，一点点的翻开那个本子，仿佛翻开的是尘封了很久的独属于提姆的过去，将自己的一切放在了杰森的面前，告诉他那些以往的岁月。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杰森陶德。”提姆说，翻开的页面呈现的是当初幼年时他追着罗宾的步伐一点点往前走，收集的所有罗宾的资料，连同照片和剪贴来的报纸一起汇聚而成的记录，落下的属于提姆的字迹更是生涩稚嫩，却又带着满满当当的羡慕和向往。

“我从没想过替代你，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你。你就是你，是我所追逐的人。”

达米安见过意气风发的杰森，见过深陷仇恨中的杰森，也见过在刺客联盟安静沉默的杰森，唯独在面对这个死而复生痛苦哀嚎被崩溃所填满的杰森的时候，他越发颤抖着有些抓不牢自己手里的刀。

他能够看见杰森的身上遍布着的伤痕在翻滚着愈合，可灵魂和心里的伤痕却无比痛苦。

而这样的他挣扎的活着，回到哥谭，回到他爱的地方，迎接而来的却是另一个毁灭。

达米安看着杰森，他想要走过去说些什么，但是对方喃喃的低语却一点点的透露过来，混杂进了那些痛呼之中，让达米安手脚发凉。

杰森捂着自己的脑袋挣扎着，但是他却在无数的痛呼声中喊着一个名字。

——「布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