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客气地请教道：“老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下，陈二狗是一位怎样的人？”

老陈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说道：“小陈啊，我们家二狗子，打小可是个好孩子。”

旁边的村民附和道：“那孩子，在小学就会扶老奶奶过马路，还当过三好学生、道德模范标兵呢。”

“是啊是啊，现在还会记得回来上坟，还是没有忘本，这一点我们都很欣慰。”

却有八卦的村民问：“最近我听说，小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小陈的电脑找回来了，不过他带着电脑连夜回公司去了。”

村民追问：“诶，不是说找不到了？到底在哪里找回来的？”

老陈语气沉重地说：“是……在坟地找回来的。”

“好端端的一台电脑，怎么跑坟地里去了？这多少有点不详的味道啊。这不得重新买一台吗？还能用？”

老陈不乐意地说：“电脑又没坏，怎么不能用了，你可真是封建迷信！浪费东西！”

温迪好奇地问：“您说的也有道理啊。但找回东西是好事，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哎，我看小陈魔怔了啊！他从坟地里带回来的那台电脑后，成天把自己关起来，我在门外听着，他一直念叨着什么阎王爷保佑。我就奇了怪了，阎王爷不收你这条命就好了，你还想让他保佑你失物招领呢。”

钟离听到此处，顿时无言以对。

温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陈继续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实在搞不明白，结果他非说我不懂什么二次元，哎呀，二狗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奇怪了。”

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发出笑声的温迪，又看了一眼钟离，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你们这打扮……”

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

少年头顶一顶蓝色鸭舌帽，翠绿色眼波流转，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是精致的蕾丝花边，两条垂落的小辫子发色从墨色渐变为蓝绿，看起来颇为可爱。

青年穿着件宽松的灰色衬衫，略微露出坚硬的锁骨，棕色发丝在风间飘拂，金色的眼眸与天上的阳光相映，神态并不严厉，却却自带一股威严，无端令人难以直视。

那眼镜男子得出一个结论：“以我在上网冲浪的经历来看，这是不是有点那个二次元的味儿啊？”

温迪本以为自己换上了新的服饰，已经与普通人无异，此刻听到这种发言，心里有些诧异，但仍然面不改色地说：“嗯，我们是漫展的ser啦。”

老陈疑惑地摇了摇头：“阔瑟儿？不懂。”

那眼镜男子解释说：“就是演员，动漫角色的演员。”

老陈听了，这才点点头说：“演员呀，电视剧那种吧，这我懂了。原来小伙子不仅在殡葬点办事，还兼职当演员啊。”

温迪点点头说：“诶嘿，只是爱好。”

经这一打岔，一群人的话题很快转变到了“明星演员的八卦”。

因为听不到更多关于小陈策划的消息，温迪与钟离便离去了。

两人行走在竹林间。

竹叶随风落下，蝉鸣不止。

温迪提议道：“老爷子，我们要不要去漫展玩？”

钟离摇了摇头：“此间行人众多，我们有可能会被发现身份，不宜过度招摇。”

“唔，好吧。”温迪不在坚持，只是耸了耸肩。

钟离转而问道：“通过刚才的谈论，你有什么看法？”

“你是说关于策划是人还是狗的问题吗？我姑且认为，他过去曾经算是个人吧。”

钟离沉吟片刻，分析道：“嗯，人与人之间建立了不同的联系，但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里，他表现出不同的追求。简而言之，也许那片提瓦特的星空，对他并不重要。兴许，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温迪扬眉说道：“那么，我还能尝试去更改。”

钟离叹息一声：“果然，你并没有放弃。”

“当然，我准备买些书回来看。”

“嗯？”钟离有些讶异。

“诶，你那什么眼神，有那么不可置信么？”

“哼，以前让你学，你倒是成天玩。”

温迪正色说道：“今日不同往时。”

*

不久过后，温迪带回来一大堆书摆在了桌面上。

《Unity3D游戏开发》、《Unity 3D手机游戏开发》、《Unity虚拟现实开发圣典》、《C#入门经典》、《游戏引擎架构》、《运营套路解析》、《元宇宙》……

他迅速地翻看着书籍，同时用电脑尝试应用，渐渐地沉浸在新的领域里。

钟离捧着一杯青瓷茶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一贯摸鱼的温迪，少有认真做事的时候。

少年罕见地沉下心来，纤细的指尖快速翻动着书页，专注的眸光盯着一行行代码，时而沉吟，时而低语，显然已经到了心无外物的境地。

这般难得的静谧之美，像是浪子的真心一般，有着常人难以察觉、难以触及的美好。

当然，如果只是偶然为之，会是一种让钟离观之欣慰的美好。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温迪依然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

钟离在旁边轻咳几声，放上一杯茶。

温迪恍若不觉，仍然望着电脑屏幕喃喃念着：

“Enviro.UserDoaNa……”

忽然，温迪感觉到耳畔好像有点凉。

是……天气转凉了吗？

但不知为何，周围的温度反而像是升高了……

那种微微湿润的感觉，又像是一阵电击过的酥麻刺激。

温迪受惊般地抬起头来。

面前是倾身而来的高大阴影和远山一般的眉峰。

而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眸里含着一些情绪。

钟离凑在他的耳畔，低语道：“温迪，你到底——选我还是选它？”

温迪无奈地说：“你幼不幼稚啊。”

话音落下，他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初闻很淡，但随着时间的弥漫，香味逐渐变得浓厚起来，弥久不散。

他循着香味向前探去。

像是灰色衬衫上的味道，又像是在青年的脖颈间。

温迪若有所思地说：“这是……”

钟离问：“你还记得吗？”

温迪轻轻地嗅了嗅，得出结论：“飘渺仙缘。”

鼻尖微动，已触碰到近在咫尺的面颊。

而后，一个吻迎面而来落在他的唇间。

带着缕缕迷人的幽香，有些些许迷离的感觉。

温迪轻哼一声：“老爷子，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啊。”

“买了电脑和书后，你都不陪我了。”

钟离的声音里有些委屈，却从椅子后面一把将他拥住。

温迪感受身后到坚实的双臂，低笑一声：“其实，你那么快买电脑，是为了不想让我去网吧么？”

“在网吧玩游戏的氛围和家里不一样的，难道不好么？”

“好好好，但你……”温迪叹了口气，忽然反思说道，“以前你工作时，是我不该来招惹你。”

钟离反而道：“怎会？你做的才是对的。”

这话一出，轮到温迪莫名其妙了：“嗯？”

钟离继续说：“我当然是愿意的，我想你也是。”

温迪不明其意，眨了眨眼：“嗯？”

钟离叹一口气，说：“退休闲游不是你所想要的么？现在不会嫌弃我无事业罢？”

这乍听像是普通的问句，细听之下却又像是质问。

温迪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钟离继续说：“我本来安安心心工作，什么也不懂……”

“等等，你怎么会不懂……”

“我的风神大人，你要对我负责啊。”

沉厚而低哑的声音在温迪耳畔响起，带着一些迷离的味道。

温迪轻咳一声，提议说：“不要颠倒黑白，我说，你很闲要不要去茶馆里跟那些老大爷喝茶下棋？”

钟离强调说：“可我喜欢和你一起喝茶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