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霖收回手，他今日来是为试探，而此番看来不论那夜源儿究竟如何逃出太虚幻境的，都无疑是死里逃生。灵力枯竭几乎如同凡人，就连净水在她身上也气息奄奄。

太微竟把人伤害至此。

源儿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面色，旭凤心下才安了，锦觅也舒了一口气，“源儿你吓死我了，还好爹爹刚巧赶到救了你。”

洛霖正神色复杂，便见源儿回转了些力气，此刻眼睛圆圆，满目纯澈地看着他，真心实意地对他露出一个娇软的笑意，“谢谢水神仙上，救了源儿。”

一览无余的真心，洛霖觉得自己在这样干净的目光里简直要暴露无遗所有的丑恶。

洛霖隐下心神动荡，“在人界是姑娘救了觅儿，洛霖理应答谢，此次也只是凑巧罢了。这些时日姑娘都不要再用灵力，灵力若是枯尽，便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谢谢仙上，源儿知道了。”她到底是虚弱，无力地勉强笑着，好看的眸子里却像映着稀碎星光，闪漾漾的。

多好看的姑娘，洛霖动容，她本也该是被父亲捧在手上千恩万宠的女儿。

洛霖心下不忍，拉了锦觅的手辞道：“火神殿下，今日源儿姑娘不便，不宜打扰，我便先带觅儿回去了，该日再登门答谢。”

旭凤心都在源儿身上，点头允了，“今夜有劳水神。”

洛霖拉着锦觅出了栖梧宫的门，素辉洁洁，仲月硕如寒冰一般。

锦觅兴致索然，洛霖为之上心，“觅儿可是心情不好？”

锦觅头更低了，闷闷地道，“爹爹，凤凰说他要求天帝陛下给他和源儿赐婚，你说，天帝陛下会同意吗？”

傻孩子，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呢。洛霖叹气，“火神殿下的亲事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却也不是咱们能妄加置论的。自古天家事辛，少接触为妙。”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祝福凤凰。锦觅不说话了，洛霖安抚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觅儿，别再想这些不该想的事，等陛下出关后，我们就能远离这些纷争。”

洛霖放开她，“回去吧，爹爹还有些事务要去九霄云殿一趟，替爹爹转告你临秀姨一声，否则她该担心了。”

“那爹爹要早点回来啊。”

待锦觅走远，洛霖返身，却是径直去向了太微清宫。

栖梧宫内，好好一场赏花晏说没就没了。丹朱请回岐黄仙倌，按着他开的方才熬了药，旭凤赶紧喂给源儿喝下，一大碗药味儿浓郁的药汁，源儿只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

“好苦啊……”

源儿惨兮兮地看着旭凤，一双眼睛潋着水光，可怜地祈求他，自己可不可以不喝了呀？

旭凤愣了，没发现源儿失忆还能变娇气的，连忙唤飞絮端来了桌上的葡萄，结果一颗葡萄咬到嘴里，源儿更加皱巴巴了脸。

呜……酸的。

第130章 暗夜里的鬼魅任意横行，穿……

暗夜里的鬼魅任意横行，穿梭在不知名的魔域，涨生不同寻常的欲念。

大约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安稳些，邝露如常巡视过璇玑宫周围后，稳步移进七政殿。

殿中润玉端坐在主案台后，看着书简上的血灵子术法禁忌，并未说，还有失忆的后遗症。

邝露微微行了个礼，开口道：“殿下，最近璇玑宫附近，是不大太平。”

上次天牢内的事邝露还心有余悸，这些暗处的鬼影，总是冲着润玉来的。

邝露亦是有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担心的时候带了三分忧愁，润玉看下来，倒是淡然道：“水神来过，天后自然是沉不住气了，想来在天帝闭关结束之前，她就该有所动作了。”

洛霖既然无碍，太微也不会太过严重，只要荼姚肯出来作妖，太微就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如初，这样，最好了。

邝露明然，润玉有安排，她只需要听从便是。四下无恙，她便退下了。

七政殿一时又恢复了安静，润玉继续钻研灵术，许久，殿中划过一丝幽风。

突然一道身形降至在殿中，莺歌薄衫在落风中飘乱，面上难得一见的疲惫和落寂。

长夜广风，这人又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润玉还没下界找他算账，反而他先来了。

润玉察觉到动静抬眸，殿中的莺歌唇角微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唐突的样子，“就要离开九重天了，来向夜神告个别。”

润玉眼神转圜，并未受到惊吓：“句芒神上是要回上清天？”

莺歌点头，“难为夜神还愿意尊称我为神上，不过怕此次一别后，我便再也担不起这个称谓了。”

“我知道夜神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不过，不必劳夜神出手了。”

“天君召我回上清天。”

润玉仍旧坐着不动如山，莺歌在殿中随意走了几步，略有歉疚的神情，“那日小源儿醒来，忘了一切事情，她第一眼见着了火神，想必是雏鸟情节，只愿意相信他，却对我很是排斥，因此没能阻止火神将她带回天界。”

在天界，水神洛霖不说，太微是一定不会舍得放弃利用她的。可此次，天君没让莺歌带她回去，就说明他不会认这个女儿。

莺歌少有的认真：“保护小源儿，就交给你了。”

润玉轻轻垂眼，并不信任，“你甘愿回到上清天任由处置？”

那么，他的小堇呢，他放弃了吗？

这一问，莺歌苦涩一笑，充满了自嘲，环视四周寂寥：“夜神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切原本不该是现在的样子吧。”

不该是这样，源儿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旭凤也不该爱上源儿，连同他自己亦然。

“是我太无知了。”莺歌低叹，好像忽然想通了，“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锦觅仙子和火神殿下的气运极为难得，源儿会与他们纠缠在一起，应当就是小堇当初将她送往花界的用意。”

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源儿才能够安全。

所以，旭凤这一世会变心，是因为这个。

紫木真的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净水在源儿体内，她不惜用自己全部的修为将源儿和净水完全融锁在一起，若想得到净水，必然要做到让源儿身死消亡的下场。

在保全净水和源儿之间，紫木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紫木知道，就算上清天的人真的找到了源儿，但源儿是南父之女，亲手害死女儿之事他做不来，对水琤的愧疚也让他必须要保护女儿周全。上清天知道内幕的神仙寥寥无几，南父只能私下将莺歌从浮生之海放出来。他曾以为他们的并肩作战总是可以彼此信任的，希望他可以下界保护自己的女儿。

可惜，当初的莺歌只不过是想让水氏一族失去净水，想让他们废除净女供奉的规矩，他只是想让南父把净水抢走。他没有想过让水氏灭亡，更没有想过让小堇消失。

他恨，恨南父也恨自己。

这些年他翻阅无数古籍，上古之术记载可用一丝气息重塑生灵。小堇遗留在世间唯一的气息，只有源儿身上的琐灵咒。所以，哪怕还有一丝让小堇活过来的机会，他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然而，小堇为什么还是回不来。

万幸的是，源儿最终得到了净水的认可，愿意和她共生，总算是安然无恙。

这些，不用莺歌说润玉也能想到，倘若上清天真的不会再插手源儿的事，那才是他的求之不得。润玉眸光清冷，对着殿下的莺歌泠泠而视。

“这些事情，别告诉源儿。”

别告诉她紫木的狠心。

润玉不知道倘若紫木有护源儿周全的能力，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做法。源儿的命运，完全是被她拨乱的。

最重要的是，在源儿心里，全天底下她最在乎的，大概只有她的姥姥了。别让她知道，她的姥姥只是想让她为他的父亲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让她知道，她所在乎的人，自始至终都未曾真心的庇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