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二楼坐凳栏杆前，可以看到行人来往的街道。由于雪小了些，街上也热闹起来，尽管天还是灰蒙蒙的，但到处都是摆摊的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叫卖声，无处不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在一个馄饨摊旁，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一头蓬乱的头发下是张蜡黄的脸，他竖着箫，双目低垂。他跟前放着口破碗，却不同于其他乞丐，仿佛有一身傲骨似的，只安静地吹着箫。

顾昭自然是认得他的，因为这少年是她命运的关键转折点。

她倚在栏杆前，就这样看着少年从天亮吹到了天黑，吹累了，就抱着身子蜷缩睡觉，第二天一亮又开始吹，然而就这样吹了三天，破碗还是空荡荡的。

要说不同情那肯定是假的，毕竟看完剧的顾昭心里会不自主的代入许多角色，例如云中君，尽管他如今看起来温润如玉，对她也极其尊重关怀，可她脑子里总自动代入那个不咋地的老头。

例如现在的小乞丐，此刻只是个与她无关的人，但她总也会将他代入徒弟容昊的角色。

不过，顾昭此刻仍旧很理智，毕竟谁的命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她也曾想过去请他吃碗馄饨或者给个包子，但她不能做，她不能去扰乱自己的命运，因为容昊就该死在这场寒冬里。

“这位客官都在窗前坐了三天了。”

后边有两个店小二在窃窃私语。

“那小瞎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顾昭看着街上那个瘦小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了，箫声停止，箫从他手里掉落，在雪面滚了一圈，接着容昊便瘫软倒地。

顾昭皱眉，只得别开眼。

“雪停了。”

她去结了账，便离开了客栈，努力不去看那个被人遗弃的身躯。

顾昭找了处湖泊，静静等待天黑。

乌云散去，空阔的天际明月高悬，寒冬腊月的冷风从湖面吹来，带着丝冰雪气息。月光洒落下来，湖面被风掠过，微波粼粼。

顾昭心底疑惑，前些日来看的时候，云梦泽的湖泊全都结冰了，雪刚停，按理说不会融化的这么快，这不符合世间天气常理。

她带着疑惑又寻了几个湖泊，不管大小湖泊，全都没结冰。

“云梦雪地闻箫声。”

“箫声！”顾昭猛地一惊，难道... ...

她想起了雪地里吹箫的容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脑子里光想着一定不能救他，而忘了这句关键的提示。

难道... ...只有救了雪地里吹箫的容昊，才能令冰湖结冰？

这下陷入两难了。.

若是要救容昊，她必须去找司命逆天改命，这样的结果，她在剧中已经看了一遍。要是不救他，那得不到杀镜残片，结果就是被东方青苍杀死。

她在深夜的冷风里，艰难地抉择了一晚上，最终顾昭还是回到了城里，她看着这具从白天到黑夜都无人理会的尸体，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是命运弄人，而是命里存在，无法规避。

第6章

水云天.司命殿

司命星君与赤地女子一样，都是不喜交际，所以住的地方都是远离玉京。

顾昭踏上这座如船般荡漾在云海里的殿宇，穿过花房走上楼梯，便瞧见一名女子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的枫树下，地上倒着一个酒壶，残余的液体缓缓从瓶口流出。

她闭着眼，姣好清丽的脸颊上泛着醉酒后的红晕，一头青丝随意洒落在腰际，纯白的裙摆摊在地面上。

顾昭走了过去。

对于这位司命星君她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任何跟她命运有纠结的人，她都认认真真地记住了，比如东方青苍，容昊，息山神女。

于是她问道。

“还每天喝酒呢？”

司命仍旧闭着眼，嘴角却弯起了弧度。

“在这无聊的水云天，不喝酒我都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了。”懒懒说完，她睁开眼，虽脸上红晕，眼神看似迷离却又清醒。

“战神一去便是几百年，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吗？”

顾昭淡笑道。

“改日吧，今天我来找你有事。”

司命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顾昭将容昊放在院子的地面上，他的身体已然僵硬，面色死灰。

“你是要救他吗？”司命皱眉问。

顾昭坚定点头。

“是。”

“他是凡人，又是已死之人。”

“我知道，请司命让他起死回生吧。”

司命盯着顾昭，严肃道。

“既死则不能复生，这是铁律。若一定要起死回生，必会带来灾厄。即便你是上神，也不会例外。”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台词，但眼下顾昭没得选了，取杀镜要紧。

司命又慎重问了她一句。

“赤地上神，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顾昭迟钝几秒，坚定回答了“是！请司命星君相助。无论什么代价，赤地都甘愿承受。”

“倘若有一日，那代价使你万劫不复，你会后悔吗？”

顾昭轻叹声气，微笑回望司命，没再多语。

司命取出一片命簿，施法注入命簿，仙法所到之处，命簿上的纹理开始发生变化，没一会，司命纤手一挥，命簿缓缓飞上了命格树，悬挂在枝头。

而容昊的胸脯也渐渐起伏，死灰的脸色慢慢漾起红润。

将容昊安顿在翠竹林的小院里，盖好被子后，又点亮蜡烛。

既然他活过来了，那顾昭只能尽量收集杀镜残片，至于后面能不能真的将东方青苍诱入杀镜就未知了，眼下只能这样走了。

她认为司命说的厄运，顶多就是如剧版所演，却不知她命运真正改变从杀镜开始。

容昊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就醒过来了，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盯着顾昭。

顾昭微笑道。

“这里是水云天，从今后，我便是你师傅了，我会教你剑法和法术，以后你就在翠竹林好好修炼。”

容昊呆滞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流露出感激之情。

“现在你乖乖睡觉，饿了可以叫仙侍，我现在还有点事，明日再来看你。”

顾昭满意地看着他听话的样子。

安顿好容昊后，她披星戴月又来到了云梦泽。

月色如皎，星河万里，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顾昭站在岸边，心底忐忑不安，因为湖面仍旧没结冰，她开始怀疑她误解了古籍上的意思，这样就完蛋了，容昊已经被救起，而她的命格也发生了变化。

但她不死心，抱着一丝希望慢慢离开岸，走进湖中。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在她脚尖触及湖面的瞬间，湖面开始已飞快的速度结冰。

当她走到湖中心，一道月光投射下来，在透彻的冰面上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残缺的月牙形，接着听到一声破裂的声音，月牙脱离了冰面，缓缓上升，带着月色的光辉在夜幕下流萤。

“上古杀镜残片！”

顾昭欣喜不已，赶忙伸出手掌，残片飞到了掌心。

第二块上古杀镜残片到手了，现在只剩最后一片了。

*

然而过了几千年，顾昭往返玄虚之地多次，最后一块杀镜残片也没有出现。而期间，水云天与月族之间的战斗愈演愈烈，从东方青苍少年打到了成年，从原本还能相抗，到后面战场上水云天的仙兵越来越多，月族的精锐越来越少。

因为！东方青苍一人便能敌千人，水云天节节败退，而月族越来越强大。

顾昭开始还能与之一搏，越到后面，东方青苍的业火越是掌控得炉火纯青，她已然十分吃力。

银湖已失，北疆沦陷，月族便将手伸及玄虚之地。

“玄虚之地乃水云天命门，若玄虚之地再失，水云天也岌岌可危了。”云中君蹙眉道。

“可杀镜还差一片，我去过玄虚之地很多次，都没能找到。”顾昭回想起，千年来数次去玄虚之地，尽管按照古籍上所言，太阳出过很多次，她也割破手指很多次，也都空手而归，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