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半秒间迅速过了几招，格洛瑞亚开始试图耍赖，超人眼尖地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杰森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男孩气恼地喊了一声。

“不许挠我痒痒你这个小混蛋！”

女孩蹦了起来躲开杰森丢出去的水杯，她尖叫一声躲到玛莎身后，冲杰森嚣张做鬼脸。

玛莎宽容地看着这两个孩子绕着自己追逐打闹。

“好啦，”她笑着拦住杰森，“我举托盘举得手都酸了，坐下来再吃点吧。”

超人在欢声笑语中打了个寒战，仿佛终于从深而冷的噩梦中苏醒，他勉力挤出个笑容，疲惫地走进卧室换下制服。

晚饭后，杰森冲克拉克使了个眼色。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超人每过几秒就要使用透视确认一墙之隔的玛莎仍然好好地站在那儿，“抱歉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他快被恐慌与负疚压垮。

从克拉克决定成为超人的那一天起，他已经默认自己可能遭受的一切非议与责难。

他的亲生父母将这个氪星遗孤托付给地球，将超人与卡尔·艾尔这个名字一同作为指向光明的礼物赠与这颗遥远而弱小的星球。

成为超人为这个地球带来了希望与救赎，但对于他的养父母，超人带来了什么呢？

他几乎随时都准备着奔向拯救他人的前线，即使在圣诞节也从未停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堆积着伤口与疲惫，玛莎在教堂的祈祷永远是保佑克拉克平安归家。

她甚至从未想到自己。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个家背负起不属于他们的沉重秘密，他们教会克拉克爱与信任，他们付出时间、金钱、无数的耐心甚至......性命。

但这个家得到了什么呢？

一个永远不在家的儿子，从未停止的担忧。现在，甚至连玛莎的人身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克拉克在这一刻想起许多年前养父对自己的教诲，在飓风眼中，他永远失去了那一份本可以握紧的爱。

杰森注视着这个大个子脸上变幻的神情。

他了解这种神情，他曾经在夜巡时无数次看到同样的悲痛与不甘。

残留那些没来得及救下的死者脸上，与亲友们悲痛欲绝的哀嚎一同刺痛着他的心。

是的，对于那些大人物而言，哥谭是再好不过的游乐场。

森林法则无处不在，只要拥有力量与金钱，你能在这座城市轻而易举地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愉悦。

但对于那些遵纪守法的好人呢？

对于那些就算失去亲人后也只能按照法律对作恶者发起诉讼，最后却不得不忍痛注视着那些恶人通过贿赂或者其他什么肮脏手段再一次逃脱制裁的好人呢？

难道善良成了一种过错？

但当整个城市都在追求这样一种“自由”，谁能为正义带来黎明？

没有人不爱哥谭，即使在杰森最艰难的岁月，他依旧深深爱着这座犯罪之城，就像他爱着他酗酒吸毒的母亲。

可她已经从根子上坏掉了，整座城市都在下沉，没有人能将它从淤泥中拉起。

看看那些螳臂当车的人吧。

韦恩家族将整座巨轮的纤绳背在自己的身上，试图以凡人之躯抵抗命运。

几十年前托马斯夫妇倒在那条肮脏阴暗的犯罪巷，几十年后，布鲁斯背起这份宿命，他再一次失去了......

突如其来的怒火和绝望将杰森冲得一个愣怔。

布鲁斯失去了什么？

他努力抓住方才一闪而过的灵光，但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杰森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无法触摸到那个黑暗的秘密，但他可以感受到——

他能感受到，像是有什么巨兽正不动声色地蹲坐在他的身后。

杰森曾经在藏书中看到狼的传说，这种凶残的野兽会静静地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只需要一个回头的距离。

克拉克深呼吸着——超人并不需要呼吸，但这个藏匿在人类社会中生长的外星人却比人类更像人。

他终于冷静下来，看上去更像是克拉克而不是超人了。

“抱歉，我只是......”他叹了口气。

“没关系，”杰森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要不要见见那些小丑帮成员？事情或许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

“是的，你是对的，杰森，”超人收起沮丧，“让我们去警察局吧。”

警察局？

杰森简直要被这个外星人的遵纪守法感动了。

看看，老头子，他腹诽，这才是真正的守法公民。

这些年仅仅是蝙蝠车收到的罚单都足够将整个房间堆满，如果那些联邦警员能找到地址寄出他们的罚单的话。

“不用去警局，”他说，“跟我来。”

格洛瑞亚百无聊赖地在谷仓玩了半个小时手指。

她一开始还能从惊吓小丑帮成员中获得一些乐趣，但小丑手底下的精英成员到底比小混混冷静得多——当然也可能只是他们已经见惯了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大。

总之，当杰森带着克拉克进入谷仓时，格洛瑞亚已经无聊到开始将他们投进暗影中再拽出来的恶心游戏了。

“超人？”格洛瑞亚对着克拉克笑出小虎牙，她玩笑般并起二指敬了个滑稽的礼，“重新认识一下，你或许可以叫我幻影女王。”

好的，这可真是场了不起的会面。

在这间小小的普通乡下谷仓里，聚集了一个仍在政府通缉单榜首的阿尔法级变种人，一个义务警察的未成年助手，还有超人。

——噢超人就算了，他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在这个谷仓中练习飞行，想必它已经见怪不怪。

对于从小老实到大，业务范围甚至涵盖了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超人而言。

这是的确是场别开生面的体验。

他的眼神在这两个法外之徒的身上打了个转，定格在被捆成一团的小丑帮成员身上。

“谢谢，”他艰难地数着那些高科技武器，以超级大脑他能轻易计算出这些武器的可怕杀伤，“关于玛莎......”

“不用谢，他们毕竟值两个半苹果派。”

超人：？？？？？

格洛瑞亚耸耸肩：“那他们就交给你了？”女孩打量了一眼这个写满伟光正的大个子，“说真的你会审问吗？”

“审......审问？”超人惊了。

“就是拿小皮鞭小麻绳这样那样，噢我知道有一些还会用拘束椅...唔！”

杰森强装镇定堵住这个小恶魔的嘴。

“没关系，或许你可以考虑和蝙蝠侠合作，他非常擅长审问和推理。”

超人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犹豫。

他刚出道时也曾路过哥谭，可每一次——他保证自己的靴子甚至没来得及沾上一丁点哥谭的泥土，但凡他在哥谭上空停留久一些，这位领地意识极强的黑暗骑士就会准时出现在附近的屋顶，用他那嘶哑可怕的嗓音低吼。

“滚出我的哥谭！”

“滚出我的哥谭！”

格洛瑞亚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蝙蝠侠的声音：“老天这句话我真的听太多次了，难道这是什么释放英雄技能的前置喊话吗？”

他们此时正站在蝙蝠灯下等待黑暗骑士的到来，克拉克刚刚将玛莎送去孤独堡垒，他难得在超人的身份下穿着普通人的服装，颇为窘迫地摸着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按照克拉克的想法，他本来想直接在制服外套上一件黑风衣，这样面对蝙蝠侠时他也能第一时间表明身份。

格洛瑞亚听完了这个鬼才想法，她沉默片刻。

“你最好不要这样，”女孩憋着笑，“你知道这种对着陌生人突然打开风衣的行为其实......咳。”

“当然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担忧，毕竟钢铁之躯的每个部分都是钢铁的——但还是不要给蝙蝠侠太多惊吓了吧？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超人愣愣地思考片刻。

他的脸瞬间爆红，这真的太超过了，晕车的童子军被这辆过快的车猝不及防甩了一脸尾气。